沐棉牵着言御书的手一前一后走出了神殿，一出来就看到门口的那棵桃花树。

“师兄，其实当时把你从神宫抢出来的时候，我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当时看着这棵盛开的桃花树，心想着也许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么美的事物了，谁又能想到万年之后我又回来了呢。”沐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多少有些感慨。

此时，一阵风吹过，就这么正巧吹落了几朵艳丽的桃花。

言御书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朵，怔怔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插入了沐棉的发间，说：“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这里的桃花与你都是相衬的。当时，我就一直想告诉你，很好看。”

沐棉说不清听到这句话的这个当下，心中此时此刻的感觉究竟该如何形容，但她能够感觉到，眼眶已经不由自主变得湿润，鼻头也充斥着明显的酸涩感，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逐渐荡漾开，久久未能退散，因而蔓延开的的情绪让她从原本有些凄凄艾艾的情绪之中又突然多了一份暖意。

“师兄，”沐棉开口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性子冷，虽然偶尔会说出两句令人暖心的话，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后来知道你是块石头化形而成又觉得这样的性子理所应当，再后来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便觉得这样冷清一些的性子未尝不好。”她顿了顿，“从不愿去深想你其实从来就不是一个冷淡寡情之人……”

沐棉和言御书站在桃花树旁，她抓起言御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当初救下你是我种下的因，如今你我二人在一起亦或是发生的这些事，都是应了这因所得的果。我却并不后悔曾救下你，但因此而来的因缘也该到此为止了。”

言御书放在沐棉脸颊上的手很明显的僵了一下，想要抽出，却发现竟然不能动弹，他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像是预想到什么的震惊：“师妹……你……”

沐棉一手抓着言御书的手，一手抚上他的脸庞，轻柔的说道：“师兄，这些对我的不必要的感情，就随他去吧，忘记也未尝不好，何况我终究是要消失的。等我消失之后，你就会忘了我。啊，你也不会记得现在我对你说的这些话。”说罢，她看向结界外的这些天兵天将，此刻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也听不见我们说的这些话。”就像是为了断开言御书最后的挣扎一样。

“师妹，我……”言御书鲜有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甚至带着哀求的意味，可是他却没得选。

”一切都会过去的……”沐棉喃喃。

让言御书忘记自己，这是沐棉在刚才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因为她从来以为言御书对她的感情虽然也算得上用情至深但也仅此而已了。可当他说出那句话时，她突然觉得事情恐怕是没她想的这般理所当然，她扪心自问，这件事在她茫茫记忆中被安置在一个丝毫不起眼的角落，她甚至只记得这棵桃树开花时很美罢了，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细节早就模糊了。

可是言御书却记得，甚至记得清清楚楚，这个认知让沐棉觉得喜悦震惊的同时，也不得不审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在今天以前，她一直以为在这段感情之中，她是用情更深的那一个，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所以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消失，害怕自己不想消失，害怕消失后言御书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一想到之前自己是如何逼着他答应好好活下去，羞愧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一阵酸楚，眼泪沿着眼眶跌落：“师兄，对不起，我爱你，但一定是因为爱的不够深刻，所以才会这么自私让你承诺一定要活下去。但既然已经自私过一回了，就让我继续自私下去，至少让你在我消失之后活得不那么痛苦。”

说罢，沐棉温柔的亲吻上了言御书的唇瓣，柔软又有些凉。当她放下双手之后，言御书的神情也已经从痛苦变回了冷冷清清的摸样，只是有些茫然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觉到一丝异样，一闪而过。

“师妹？”言御书看见沐棉正望着自己，不解道。

沐棉眼神闪烁了一下，笑成了弯弯的形状，说道：“师兄，我们走吧。”二话不说就拉起言御书的手，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在结界之内消失了。

结界之外的天兵天将：“……”

“头儿……这……该怎么和上头交代？”年轻一些的天兵对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另一个天兵说道。

年长一些的盯着结界看了许久，说道：“怎么交代？这两位都是上仙，能怎么交代，老实交代就行。”说着继续盯着结界一阵沉默。

他是在昆仑山发生异动时第一时间下来查看的将领，他在天庭当差也有个几千年了，对沐棉自然也是不陌生的，每次灵宝天尊亦或是这位新晋的上生星君带着她一同去天庭参宴，可都是要过他这一关才能进的了南天门。所以，他非常确定，刚才的那个叫沐棉的仙子，早已不是原来的沐棉仙子了。当然，他所指的是她的修为。

“两位上仙？”年轻一些的天兵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外和好奇，“那个误食帝流浆飞升的凡人，即便位列仙班也最多是区区一个仙子，怎么会是上仙？”

年长一些的天兵斜睨了身边的年轻人一眼，叹道：“所以我一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没眼力，你跟在我手下没有千年也有个七八百年了吧？难不成还不懂如何以仙气判断修为？刚才你口中的那个凡人散发出的仙气可像只是区区一个仙子？”

被这么一点拨，年轻些的天兵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沐棉身上散发出的光晕，眼睛越瞪越大，嘴也惊的有些合不拢嘴：“老大……这这这……这岂止是上仙……这……”

“闭嘴！”年长的天兵打断了年轻人的话，“你只需知道我们做了该做的，不该说的你便不要说。”

年轻人点了点头，嘴抿得紧紧的，深怕会不小心露出什么话似的。

昆仑山最高的山峰上，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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