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没事了，皮外伤而已，师兄呢？他怎么样？烧退了吗？”

师兄被师父挪到了堂屋，也不知道师父那把老骨头是怎么做到的。怕惊着仙家，也就没上香，毕竟我还没有正式出马。仙家挑不出错来，师父捡了两块碳来，那碳成色不好，放在火上登时飘出了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今天回去吗？”

“不回去了，今天守师兄一晚，明天就得回F城了。”

“回去小心点，得练功，这基本功绝对不能落下，你看看那小子，身形步法比我当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我本来就想问问师父我走之后，于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见师父自己扯到他身上，正是好时机，便开口道：“师父，于水呢？”

“于水？啊!你说那小子是吧，你走之后那小子睡了一觉，醒了吃了点东西就走了，也没说去哪，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他可别回来，他回来我放火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倒不是怕什么片警，我用的道术，警察不是信奉无神论吗，有本事你就在结案陈词上写着异术放火，这我算你牛逼。警察是无论如何都奈何不得我。倒是师父这边不好说，挨打倒是没什么，还能打死我不成，只不过又要抄书实在是厌烦。怕师父看出来我的小九九，连忙转移话题。

“我去看看师兄。”

也不管师父还有话没说完，直接走人。一进堂屋，一股暖风便扑面而来，这师父是真怕师兄有个三长两短，这么热也不怕师兄被蒸熟了。

我坐在师兄身边，师兄只是沉沉地睡着。手上还有几块青紫，想必是那话唠医生干得好事。

十年了，都没好好看看师兄。也许是太熟了,总是将眼光望向不熟悉的人，才会忽视师兄。其实师兄并不丑，严格来说也算是帅哥一个。只是五官没有那么出彩，不像于水那妖精，一看就是勾人心魄的尤物，于水不能说是英俊，应该说是妖艳，看了就过目难忘。师兄第一眼看起来绝对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但是久而久之便觉得很干净舒爽，像是郁金香。看我这脑子，这什么比喻，怎么把师兄比作花了。

躺在了师兄身侧，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几个小时后天一亮，他在小城我在F市，又要各自天涯海角。

“你傻不傻，管我干嘛？你自己走了不就好了吗？”你自己走了，现在也就不用躺在这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你还有更自由的天地去闯荡，不用在这四面高墙里病怏怏地躺着。”

“呆子，你怎么还不醒啊？”你怎么还不醒啊？梦里有谁？是不是你早就忘了面容的妈和头发斑白的奶奶？还是我们这郁郁葱葱难掩苍翠的山?你醒来告诉我好不好？随便你在想什么，只要你醒来说一句话。

任凭我自己思绪翻飞，师兄却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只是睡着，没有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拖累你至此。

多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夜深难昧时，只是很天真的想着能不能在回到当初，永远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喜欢怎么甘心做朋友。笑自己可笑，悲自己可悲。

真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转眼就要填志愿了，看着他们唱着兄弟永不倒，看着他们发疯。我没有什么感觉，也不想参加这种聚会，但是知道身边这群人恐怕是再也聚不齐了，也就来了。穿着宽松的黑色衬衫，黑色的哈伦裤，又踩着一双黑色的帆布鞋，手里点着一根万宝路，不抽，只是指间夹着。推杯换盏间，已然有了三分醉意。趁着空，出来吹吹风。

星移斗转，再相见之时恐怕就是谁和谁结婚了吧。再回来，自己已经不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喂？”

“呆子，你干嘛呢？”

“喝茶。”

“哦。”

“……”

“……”

“挂了。”

“滴、滴、滴、滴……”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掏出手机给那个呆子打了电话，只是三两句便已经相顾无言。从来都是这样，但是我还是习惯在下午五点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有时候不是为了跟他说什么，只是想打个电话，哪怕是听听他的呼吸声，都会觉得心安。

“干嘛呢？老白？躲这来了。怎么着？对象查岗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多年的同桌——林桓。我也纳了闷了，这从小学到高中我就没换过同桌，实打实的青梅竹马，按理说应该是擦出无数火花。胆子大点的可能都当好几次妈了。偏偏我们两个从一开始两看两相厌恨不得掐死对方，到最后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什么感情都有，一起逃课去网吧一起被家长痛打的战友情、一起约架一起进局子喝茶的牢狱情、一起金榜题名的同窗情。偏偏就是没有爱情。

“老子单身十八年，vip级单身狗。等过两年升值就值钱了，才不这时候贬值呢！”

我掏出一根烟，扔给他，又给他点上火。看着他烟雾迷蒙中的脸，突然想起了于水，也不知道那妖精现在在哪里祸害苍生，有没有回过小城。

“老白，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同性恋。同窗这些年，喜欢你的不少，光上咱班当着全班面啊摆蜡烛表白的就十几个。你一个都没要。你说说你到死想要什么样的？兄弟给你介绍啊！”

他吊儿郎当的面子，像极了于水。我调笑着开口道：

“滚一边去，现在谈对象有几个能成的？基本上床上完了，胎打过了，青春糟蹋完了。然后就找个好人就嫁了。我可不想这样，不得劲。”

“我说你这嘴这几年修炼的太毒了吧，怎么什么浪漫事到你嘴里都变味。就你这吃不这葡萄嫌葡萄酸，早晚得在一个人身上摔一个大跟头。”

“滚你丫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场酒过后，回到各自的人生轨迹中跌跌撞撞去。而我要回家，回家面对我妈。

“你到底想报什么？物流你不学！管理你不学！师范也不愿意念！你还想怎么样？”

妈把报考书甩到了我脸上，书带着屋里的热气打在了鼻尖上，鼻子一阵酸痛，却没有出血。我也不在意，反正小时候想让妈打我，我还没有机会呢，就当是补偿了。

真是不明白妈是怎么想的，非得按她的意思学金融类，日后好接手公司。意在我吃穿不愁，她百年之后也不会不放心我，殊不知老子不稀罕她的关心。

“我自己考的分怎么就不能由着我自己来？非得因为你们俩那个破公司就得学那些？”

看着妈隐忍着怒意的神情，我得意极了。只要你不高兴，我就痛快。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好了，两个祖宗你们都消消气。”

爸就会当烂好人，什么事都是稀里糊涂地劝着。就像我小时候跟他诉委屈一样，只会告诉我别在意，只会说忍忍就过去了。刀不扎在爸身上，他当然不知道有多疼。

“安安，你跟爸爸说，你到底想报什么？”

爸拉着我的手，意图安慰我，我却一把甩开，看着爸手足无措的样子冷冷的喊出一句：

“报什么你俩也管不着，我十八了，有身份证了！以后谁都别管我！”

“你……”

我不知道爸妈在我背后说什么，冲出家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又到了盛夏，又是铺天盖地的热浪包围着我。我极其不喜欢盛夏，尤其是F市的夏天，热得毫不留情，只是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滴水，只是热浪袭来，仿佛无穷无尽。

“呦呵，干嘛呢？”

来人大腹便便，一看就是腐败官员未来接班人。再看样貌，原来是同行——白鹤。

这白鹤在F市也算是风云人物，是高层领导的座上宾。更难得的是这是个有真功夫的人，虽然不是正统的修道者，但是修为不低。妙的是这人虽在云里雾里找不到路途的玄门中，可是人家红尘潇洒，应付起那些朱门酒肉臭的权贵们毫无半分扭捏，有时候外省人来f市引荐无门，便会拿着金银珠宝设下精美宴席去拜访，从此官运亨通。这并不令人吃惊，毕竟混我们这行的，要么是目无下尘一心成佛成仙的世外高人，要么就是四六不懂、坑蒙拐骗的蓝道中人。无论哪一种人，入门的基本功皆是练习辩诉。无论人鬼，这谈判之事少不了的，如果笨嘴拙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所以察言观色也是修道者必修的课程。令人拍手称绝的是曾经因为他一句有碍观瞻就让几处百年古迹永远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他也因此在行里名声大燥。如此双商奇高之人，必定高朋满座，我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师父便是他的知己好友之一。

“白大爷好。”

他只有四十多岁，跟师父又是称兄道弟，我如此称呼并不失礼。他抬眸看了看我，目光顿在我的睡衣上。

是啊，谁看了不奇怪呢？只穿了一身睡衣便游荡在街头，什么也没有拿，披头散发的像是鬼魅。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和你妈吵架了？你呀！就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当妈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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