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嬷嬷的出现，令宋明芳措手不及。&40;&29378;&95;&20154;&95;&23567;&95;&35828;&95;&32593;&45;&119;&119;&11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41;来的路上张管家已经向她陈说了利害。尽管宋明芳在一旁对她各种暗示，容显麟的怒火下，小王嬷嬷还是恐惧的陈说了一切。

夜深。

叙芳园早已被震怒的容显麟下令封起来。容瑄与容瑜都被迁往富春苑，既不能与母亲同住，也不得依靠祖母。叙芳园所有的下人都被锁进了柴房，此刻，宋明芳独自躺在卧房里，一直咳嗽着，却连一杯水也无人侍奉。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一个窈窕的身影翩然闪进来。

容沅笑意盈盈：“母亲。”

尽管早料得她会来，宋明芳还是气得涨红了脸：“这些都是你干的吧，大小姐？栽赃宋家、揭破计谋、禀告侯爷，这些都和你有关系，对吧？”

容沅不置可否：“母亲说的，沅娘可听不懂。”

她拍拍手，张管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桌上放下一壶酒，又恭敬地离开，把门掩上。

宋明芳一声冷笑：“这是什么？毒酒吗？我是超品诰命夫人，我父亲还是当朝监察御史，姐姐是宫妃。你就拿一杯毒酒来，便想取我的命？”

“不过是想着母亲口渴，所以让人送了酒来，母亲不领情便算了。”容沅在桌边坐下来。

张管家放下的托盘里，除了一壶酒，还有两个酒盏，容沅随手取了一个，自己斟了一杯，先喝了起来。

从下午开始水米未进的宋明芳听见酒水流淌的声音，不由咽下一口口水。但干涩的喉咙却因此干得更厉害，不由得猛咳起来。

容沅同情地看着她：“母亲这般渴，为何不喝一杯呢？”

即便是暴怒的容显麟，也没法对一个女子，尤其是还当过自己妻子的女子下手。他的怒气只得发泄在小王嬷嬷身上，令小厮儿将她拉下去，一鞭一鞭的抽打。惨叫声撕裂了前院的天空，任凭宋明芳再三求情，容显麟也没有理会，而是让小厮打满了四十鞭。

宋明芳深受惊吓，随即被送回叙芳园。等她回来时，容瑄容瑜早就被送走，她连他们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宋明芳在院子里闹过，哭过，吵着要找容显麟。张管家不知给她喂了什么药，她就手脚无力，只能躺在床上了。

容沅端起一杯酒，走到床前，低头看她：“母亲这样苦熬，可是想等着见瑄弟和三妹一面？”

“你少来这儿嘲讽我。容沅，我恨你，恨你和你的那个贱人娘！”不用再摆出温柔的主母面孔，宋明芳再不压抑自己，火气上涌。她鼓起力量夺过酒盏一饮而尽，顺手将酒盏摔在地上。

“失败者的恨，比两岁小孩儿的巴掌还软弱。你恨吧，不管有多恨，我都无所谓。”容沅捡起酒盏，毫不动容。

到底是喝了一杯美酒，宋明芳忽然觉得身体轻盈起来，某种奇妙的感觉从腹间涌上来，整个人都是畅快的。

“你就不怕我现在自尽了？嫡母过世，你可是要守孝三年的，三年过去，容沅，你都十七岁了，结亲议亲都迟了。”宋明芳越说越得意，眼中绽放出久未有过的光彩，“没想到吧，到现在我还可以控制你的命运。”

“我的命我来定。你的命，也是我来定。”容沅忽然一笑，“原来母亲想过自尽，我当母亲还想着见瑄弟三妹最后一面呢。不过现在说什么也迟了，母亲喝下的这杯酒，药效可是大得很，日出之前，母亲就见不到任何东西了。”

“你怎么敢——！！”宋明芳拼足力气，竟然坐了起来，“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你竟然敢给你的嫡母下毒，就不怕事情传出去了，京兆府也要你偿命吗！”

容沅抖出一张绢帛，扔在她跟前：“嫡母？下毒？母亲说笑了，母亲该不会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进的侯府吧？对了，我不该叫你母亲了。该叫一声芳姨娘。”

怎么进的侯府？宋明芳一时没想起来：“你竟敢称我姨娘？我可是你父亲的正妻！”

容沅嗤笑一声：“芳姨娘贵人多忘事。在不该有的位置上呆久了，连自己的过去也想抹杀。莫不是不记得了，当初芳姨娘刚进侯府的时候，也是叫芳姨娘这个名字呢。”

芳姨娘。

这久远的称呼终于唤醒了宋明芳的回忆。

十多年前，她还只是宋御史的二小姐，到姨妈的府上做客，看见了风华正茂的容显麟。

这一见，就搭进去一个少女的全部爱恋和心计，以及另一个幸福女人的命。

要进入侯府很容易，有了傅老夫人的安排，让容显麟“无意”撞见宋明芳更衣的场面，等他给个说法也容易。没过多久，她就以贵妾的身份，从御史府抬进了侯府，也在后院有了一席之地。

宋明芳知道自己不如阮怜貌美，但那时候年轻，不晓得天高地厚，以为青春和新鲜能战胜那对夫妻的恩爱。

但是她错了。

青春和新鲜或许能留住男人一时，但这个男人心上已经刻下阮怜的名字，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很快有孕，阮怜也即将临产。容显麟不顾府里还有两个孕妇，整日只陪着阮怜，对她呵护有加，万般上心。而对她和莲姨娘，却只是遣了老嬷嬷照顾。

人只怕有比较，宋明芳也不例外。鬼使神差的，她利用阮怜的贴身婢女，给她下了一帖药。让阮怜在产下容沅后，没过几天就香消玉殒。

从那时起，芳姨娘就不存在了。从此以后，侯府多了一位芳夫人。

容沅的冷笑还没停：“姨娘看看吧，这是父亲亲笔拟的，把你从正妻降为贵妾了。正妻？过门时三媒六聘都没有，族谱上亦没有添上你的名字，你哪是什么正经侯夫人？当初是从妾到妻，白白占据那个位置十几年，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芳姨娘。”

宋明芳一口气提不上来。刚才的畅快美意，陡然变成钻心刺骨的剧痛，在她腹中翻江倒海。

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拿绢帛看看上面写了什么，更没有余力讥讽容沅。

在最后的时刻里，她借着月光看容沅的脸。

中秋过去，圆月渐渐消瘦。到了初一，又逐日丰满。

人生亦如明月，盈缺阴晴都有定数。极盈的时候，残缺就在不久的将来等候着。

上弦月的清淡微光洒进来，给少女的轮廓镀上一层浅浅的银光。

她真是美。

如良玉，如名剑。美中还带着一股硬气，一股折不断的刚直。

宋明芳渐渐看不清了。恍惚中，眼前的少女变成了另一个久未见面的女人，她喃喃道：“……阮小姐……”

……

走出房门的容沅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张管家，冷冷地说：“张伯伯知道一会该怎么说吧？”

“小人明白。”张管家恭恭敬敬地说，“是小人亲自给芳姨娘喂下毒酒的，与小姐没有半点相干。至于芳姨娘，也是因为谋杀继女事败，怕被追责，畏罪自尽的。”

“这就好。”

容沅走到院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了，回过头望着黑洞洞的房门。

黑夜中，宋明芳最后的容身之所显得格外破败，完全不似她记忆中光鲜的模样。

前一世，宋明芳每日就在这儿安排府里的一应事宜，一呼百应，女主人的威风十足。

但今生，这一朵芳香，只能注定消散在秋天的夜晚里。

她在心底轻声说：

“这是第一笔债，我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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