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相的书房设在一处僻静小院里，穿过月洞门，是几树高壮芭蕉，将书房的圆窗遮得严严实实。&40;&29378;&95;&20154;&95;&23567;&95;&35828;&95;&32593;&45;&119;&119;&11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41;

这种江南风格的建筑在京中不多见，容沅也是在自家别庄里见过。看来阮怜的喜好，多少还是受了父亲的影响，才如此喜欢江南风光。

阮相日常在家依然是棉布长袍，穿得像个普通的老头子。容麒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在提壶浇一盆文竹，头也不回地问：“是麒哥儿和沅娘来了吗？”

二人连忙行礼，向外祖父请安。

阮相浇完水，才发现他二人依然恭敬的站着，没有轻易落座，失笑道：“你们也忒拘束了，在外祖父这儿，不必这么讲礼，坐下吧。”

听了他的话，两人才坐了下来。阮相书房是两进的小房间，外头这间没有书桌书架，倒像是清谈之所，设了不少紫檀木椅子，上头还铺着厚厚的锦褥，坐上去异常柔软，就算是秋天天寒，亦感受不到了。

容麒笑道：“礼不可废，外祖父尚未落座，外孙又怎敢先于一步坐下。”

这话说得十分讨巧，阮相甚是赞许：“你父亲请的老师终究还有几分见识，没把你教得不成器，比吕家那小子好太多。”

早几年，容麒容小侯爷的名头，也算是京中响亮。横冲直撞的性格，连阮相也有耳闻。可真的见到这个外孙他才发现，其实京城里的传闻都当不得真。容麒的性格深得阮相喜欢，直爽而不羁，磊落光明，当得起他的外孙之名。

看来，吕琰毁容一事的内情，也根本瞒不过这个隐居的老人。容沅与容麒对视一眼，容沅抢先开口：“外祖父，那件事只怪我二妹心思不纯，是她勾结了吕公子，这才酿成惨剧的。”

阮相摆摆手，浑不在意：“吕家是什么人，也敢向你下毒手？哼，今日他只是划破了脸，自作自受罢了。若还敢有下次，我会让他父亲都吃个闷亏。”

阮吕两家不对付。明知道吕琰毁容一事容沅脱不了干系，阮相却没有一丝责怪之意，反而为她撑起腰来。

容沅心怀感激：“沅娘多谢外祖父。只不过沅娘亦不愿与吕家多扯上关系，只求他们不再来惹我便好。”

“他们最近恐怕没这份闲情了。”阮相随意地说，“昨天宫里发生那样大的事，满京城的官此刻都在琢磨圣上的心意，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

没想到阮相竟直接把这件事提了出来，容麒有些惊喜，试探着问：“外祖父，方才我来时见前门围了许多车马，都是来找外祖父探听消息的吧？”

阮相一笑：“都交给你舅舅他们去打发了。我不过是个闲居在家的老头子，有什么好问我的。他们不去求那几个阁老，反倒来求我，这算什么道理。圣上知道了，还会说我人闲心不闲，又想插手朝中大事了。”

他提及永平帝，就跟说自己的好友一样轻松。

永平帝初登基时，阮相一力辅佐，为他立下无数功劳。到老了，看到宫中隐约有夺嫡之势，加上自己年迈，阮相毅然下野，也是合了永平帝的心思。所以明知阮相的势力依然对朝中有所影响，永平帝却从未想过要将他的门生压制不用。就连他的两个儿子如今都身居高位，还是因为阮相为人识趣，知道自己的分寸。

识趣，这比起别的任何能力都更难得。古往今来，有多少能臣异士都是因为自己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因为距离权力中心太近，误以为自己也是那权力中的一份子，从而自寻灭亡的。

不迷恋权力，在该退的时候及时引退。说起来容易，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阮相就是其中一个。

对外祖父的这份见识胸襟，容沅心悦诚服。

但退休闲居，不代表他真的毫不过问朝堂中事。一有风吹草动，阮相还是能收到风声。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只需一眼，阮相就知道容麒心中所想，“你们的父亲能被召入宫中，就说明了圣上的信任。有圣上的信任，只要显麟没做什么触他逆鳞的事，就不会有危险了。”

有他亲口承诺，容麒顿觉身上轻快不少，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究竟圣上将父亲急召入宫，为的是什么大事，外祖父若知道，可否告知孙儿？”

“洛州知州押解来一群民夫，还有万件兵甲，道是从崤山缴来的。圣上震怒，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阮相并未把这件事当多大一份人情，随口便回答了他。因为想考量一下外孙，还抛出来一个问题。

突然开始接触到朝堂的机密，容麒一时没有答话，陷入了沉思。

没有人比容沅更清楚天子的怒气从何而来。

万件兵甲从边关被盗出来，运往藩国一事，无论怎么看，也是谋反的前兆。别的人或许不会往这方面想，但阮相却知道，容沅也知道，永平帝一直在提防藩国，对自己那几个堂叔堂兄弟，都怀着防范之心。

应该说，从开国皇帝以来，每一位皇帝，都想着如何削除藩国，将权力全部握在中央。

藩国在分封之初，原是效仿前代的食邑，将封地的出产都充作藩王的供养。封地设王府，王爷可以拥有私兵，钱粮虽是自理，其实也都来自封地出产。

藩国有铸钱的权力、采矿的权力，封地赋税虽说要上交朝廷，再由朝廷颁赐。但几代以后，谁都不提这一点，就直接留下了。除了官员任免与地方法令与中央一致，其他地方简直如国中之国。

任何一位天子，都不希望有这样的存在酣睡于卧榻之畔。自先帝开始，宫中就很喜欢往下赐美人、赐玩器、赐华服，还会将藩王之子接到京中，美其名曰思念兄长侄子，实则是当作质子。

有些藩王正中下怀，对美姬爱不释手，结果在他身故后，嫡子的藩国被分化，庶子们分走大量财富。

这些美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用心培养的。不仅身子因为从小进补，生育能力极好，能生下无数庶子庶女。心智也惯会钻营，擅长吹枕头风。有了她们，藩王的后宫岂能不乱套，有几位王妃就是这样不明不白没了的。

玩器华服更能滋长藩王奢靡风气，用不上三代，哪怕是嫡子，心思也乱了，在一片富贵中，只顾得上享受富贵，再也守不住富贵。

开国时的八大藩王，如今只有越王一系。其余如义阳王、新安王等，属国不过一个州大，无论财富、兵力都只够自身享乐，再也支撑不起任何野心。

越王以“只纳一位王妃”为由，拒绝了美人。圣上赏赐的金玉玩器，也大多被当作贡物，又重新交还国库。

永平帝最防备的，也是越王。

为此，他不顾越王仅有一个儿子，也要将齐宣邀入京城，留在身边当质子。

“出了崤山，是不是就到义阳王的封地了？”

半晌，容麒异想天开地说。

这原与阮相的设想不符，他刚想笑着跟外孙提一下义阳王其人，忽然想到一件事，也陷入了沉思。

义阳王，这几年没听说与越王走得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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