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了丫鬟取茶来，等待的间隙，容沅瞪了他一眼：“中秋佳节，王爷不去宫里与圣上团聚，倒偷偷溜进闺阁千金的屋子，是什么道理。&40;&29378;&95;&20154;&95;&23567;&95;&35828;&95;&32593;&45;&119;&119;&119;&46;&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41;”

“御厨做的月饼不好吃。”齐昭随手抽了一块丝绢擦拭手上屑末，神态自若的说，“被侯府的饼香所诱，我来不及进宫面圣，就跑来找小姐讨一盘月饼吃了。”

月饼都是小厨房里自己做的，滋味确实动人。下午小厨房刚做好的时候，容沅就趁热吃了一块。剩下的散了一些给平时做活卖力的小丫头们，成色最好的她留了几盘子。一盘送到竹山居，两盘给六个大丫鬟们尝尝鲜，还有两盘自己留下，没想到就被齐昭吃了一整盘。

这个人惯会说闲话，容沅早就习惯他这样了。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不仅容沅，连她身边的丫鬟也渐渐习惯这位天潢贵胄不时的造访。不仅没有大呼出声，反倒是为他端茶递水，还体贴地掩上正屋的门，不让闲杂人等惊扰。

才几次见面不到，这个人竟然将自己的贴身丫鬟都收服得毫无怨言，难怪前世能成为自己的劲敌。时至今日，容沅都不敢说，自己在前世真的战胜过他一次。她与他交锋多次，几乎只在半斤八两。而那之后，晋王的失踪始终是一个谜团，困扰着随后继位的那对叔侄。

一杯滚热的浓茶喝下去，齐昭才算焕发了精神。容沅这才注意到，他的黑衣虽然一如从前那样材质高贵，但一望既知，这身衣服已经有几天没洗过了，干燥的泥灰粘在衣角，给这件华贵的黑衣蒙上一层不干净的阴影。

“看来在崤山，王爷似乎遇到了点麻烦？”容沅试探着问。

身边关心他的人多了，齐昭也学会分辨话里的真情假意。容沅这个问题，听起来平淡无情，声音里的关切却是无从隐藏的。

“不算太顺利，好歹还是成功了。”他并未过多诉说路上的风霜，照例还是将困苦和劳顿藏在轻快的语气下，不提任何可以让今夜扫兴的话。

竟然是成功了。

容沅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光。

这个计策，没想到真的能成。

再生一世，好多事的发展已经不由她决定。没有了越王和耿光的支持，她既缺乏足够的人手，也没有开阔的见识，甚至不再像前生那样，有迅捷圆满的情报网。

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头脑筹算，还有就是身边这个算不上盟友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青年了。

但这件事的成功，无疑给她带来了信心。那张总是冰一样冷艳的面庞上，终于挂起了暖融融的笑意，像是雪化了露出底下掩藏的花朵，有惊心动魄的艳丽。

她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剔透的水晶瓶出来：“今夜是团圆夜，王爷既然不去宫中，也当有美酒相陪。”她抬起头来，斜睨了齐昭一眼，竖起一根细长手指：“咱们悄悄的喝，别让别人知道。”

东里间的窗已经全推开了。月明如练，将屋内照得如白昼一般。无须真正见月，单是这份皎洁月光，已足够赏玩。

中秋赏月，见明月在天是一种美，赏月色如水亦是一种美。树影被月光投进屋里，四下寂静，还能听见秋虫的啁唧声，宛如天籁。

既然不能叫琼珠她们进来，自然也没有相配的酒器。齐昭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衣食用度考究得很，什么果子配什么盘盏，他都有定例。像今晚这样，对着一轮清辉，只能拿喝茶的细瓷杯子饮果露酒，实在是不够风雅的一件事。

但谁又能事事完美。

像今夜这样，有容沅亲自为他斟酒，躲起来偷偷喝，更有一种别样刺激。这份体验，也是从前以夜光杯畅饮美酒时从未有过的。

月光下，齐昭细细与她说起如今的形势：

“……事情办得漂亮。咱们是有备而发，谋定后动。耿光再有防备，也只是防路上的山贼土匪，防不住这么一遭。有洛州知州的配合，在崤山埋伏下人马，一举便将他们拿下了。”

他又叹气道：“可惜还是被耿光给跑了。除了他，底下的人或是活捉，或是就地杀了，这些都是你安排下的。民夫还留着，今天和军器一道，刚送到京里来。我猜父皇看到这些是震怒了。嘿，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今夜如你这样的豪门之家，不知道有多少家的男主人都被叫进了云信宫。”

说起来容易，可独个儿出京，掩藏行踪，又要和洛州知州交接，还要不动声色的挪出一支军队。至于战场之上刀兵相见的真招，光靠容沅与他商量出的那几句对策，委实是不够的。齐昭此人，也确实有他的本事。

两人目光不时相触。难得的好月光和好酒兴，容沅难得的没避开。都道眼神交汇不比肌肤接触，可容沅今天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如果眼神不比肌肤，那为何齐昭的目光扫过来时，自己竟有些心旌摇漾，一种甜丝丝的酥麻感，沿着小腿往上蔓延，逐渐占据了自己的心。

她说不清自己对齐昭究竟是什么想法。在她的考量里，还没有过终身大事的打算，可是眼看过了十四，难保没有人上门来提亲说亲。到时候若嫁了一个对政事毫不关切的，她的抱负理想，她的血海深仇，该如何实现。

女大当婚这一桩人之常情，确确实实的，为难住了容沅。

齐昭还在埋怨：“柳柯的命终于保住了，眼下他已经快马加鞭赶回边关，年前换防结束才能回来。届时他说要治一桌酒好好感谢你。这个柳柯，把我的府邸糟蹋得不象话，东西砸坏了不少，好容易养活的一头小鹿，竟被他宰了吃了。留下一张字条自己就逃了。”

这个做法真是有柳柯的风范，容沅不禁莞尔：“柳将军真是个性情中人。”

听到她的夸赞，齐昭满不是滋味：“这么说，阿沅是欣赏柳柯那样的真性情了？”

前后两世，容沅都没听过这么泛酸的话，尤其是这句酸话还是因为她。顾不得理会齐昭称呼上的亲昵，连忙为自己辩解：“哪来的浑话，都是外男，我何来什么欣赏不欣赏的。”

旋即，她又注意起方才的称呼来：“王爷，男女大防，你该不会是忘记了。你我有些许交情不假，可还没亲近到王爷能直呼我闺名的程度吧？”

“那容大小姐你说说，我们如今是什么关系？”齐昭又拿出那副混不吝的神态出来。

容沅一时语塞。

“又或者说，阿沅你是和谁都能这样，能共处一室，还能共饮一杯？”齐昭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不对劲，可表情捉狭，满脸痞里痞气的坏笑。容沅才发现，慌乱中自己竟拿的是齐昭的杯子在喝。

一圈浅浅的胭脂痕，已印在了杯口。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