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不好意思，这个身量高大的青年，在门口逡巡片刻，始终不敢先行推门而入。&29378;&20154;&23567;&35828;&32593;&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

月初的夜晚，新月浅浅挂在天边，漫天星子如河，院中一片寂静。

夏季，宝德院的窗户都糊着轻透的窗纱，隐约可以看见屋中几条纤细的身影，各自占着屋中一角，或坐或立，莺声燕语不断。

蒋盛更加不好意思了。

站了一会，只听屋中有人埋怨：“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蒋护卫还没来？归燕，你真的同他说定了？”

一个他熟悉的女声响起：“自然说好了。我哥哥一听是姑娘传话，立刻便去了。”

另一个声音清脆的少女是个急性子：“我去院门口看看，今儿特别吩咐了小厮别锁门的，怕不是蒋护卫被锁在门外了。”

她说话像急火炒爆豆，性子也急。话音刚落，不等蒋盛避开，堂屋的门已经从里面被拉开。一个绿色裙衫的少女正欲跨出来，见到蒋盛，愣在了门口。

蒋盛更觉得难堪了。

还是另一个威严的少女唤回他的脚步：“蒋护卫，你进来吧。”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其中的压迫感，却不是普通少女能有的。

蒋盛进了堂屋，双眼一扫，立时便将屋中情形看了个大概。

绿衫子的少女眉眼娇俏、浅紫衣衫的少女腼腆温柔、银红裙衫的少女柔和端正、青色衣衫的少女高挑大气，一见他进来，都各各低下了头。

四个妙龄少女容貌神态各异，然而蒋盛进屋，却只会看到一个人。

那就是端坐在上首，面不改色的容沅。

蒋盛行走江湖多年，自有一番识人辨色的本事。

她无疑是美丽的，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她通身的气质。在云居寺的时候，蒋盛就曾见过这位侯府的大小姐。那时候，面对一墙之外的厮杀，她毫不动容，这份冷静镇定，甚至超过她的兄长。而别庄一事，听手下的回报，大小姐还亲自动过手，毫不手软。

如今在灯下看来，少女威严肃杀，饶是蒋盛面对过更多的江湖人士，也不得不承认，容沅的气质，比很多所谓的杀手，都更接近“冷酷”这个词的本质。

容沅也在打量他。

那张看似平凡的样貌，似乎遮去了他全部的表情，只有眼神还会泄露分毫心事。

原来蒋盛在面对青春少女时，还是会紧张的。

“大小姐深夜叫小人来，可是有事吩咐？”短暂的沉默后，蒋盛率先开口。

他不是卖身入侯府的，依然是自由身，不必口称奴婢奴才。但他说话间还是保持着对侯府主子的尊敬，语气恭谨。

容沅也不和他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是。找人传话多有不便，往后我若有什么事，就派人直接来找蒋护卫，由我亲自吩咐，这样可好？”

在侯府呆了四年，旁观者清，蒋盛早就把侯府前院后院的事情看在眼里，对后院的一些勾当心知肚明。他点点头：“我是无妨。大小姐若有吩咐，小人自会找个无人的时候来，不会被外人知晓的。”

容沅很满意他的知趣，淡淡道：“如此甚好。”

蒋盛说：“那大小姐这次有何事？”

“我想问问你，我二妹近来有什么动向么？”蒋盛替她拦截过容菀月给吕琇琅传递的私信，也知道她要他盯住容菀月。

“二小姐近来……”蒋盛回忆着，“就是出门的时候多了些，莲姨娘对她不加阻拦，夫人似乎也没过问。”

“出府以后呢？”容沅追问。

蒋盛无奈摊手：“大小姐，出府之后，小人就管不上了呀。”

虽然侯府护院任他差遣，可其中还有一大半的人只忠心于容显麟，蒋盛不便调度。他有十来个弟兄随他一道入府，是他的亲信，平时容沅吩咐下的事情，多交给这些人去办。

最近容沅的动作频频，又要看住宋明芳、又要盯府里，还要留出一两人在她出门时暗中保护。再加上一个容菀月的话，蒋盛着实有些吃力。

这些容沅也都知道，她轻咬下唇，暗自揣测齐昭抛出的条件。

他说：“容小姐若担心自己身边的人不够使，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齐昭可以给她拨人手，十人百人都不在话下，甚至可以派几个女子，以假身份进入侯府，在她院里当小丫头，暗地里保护她。

很快的，她轻轻摇了摇头。

借助别人的力量终究只是一时方便，她不能只依靠齐昭。

她要的，是一份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容沅正色道：“蒋护卫，你能为我招揽人手吗？”

蒋盛虽然是拿她的钱为她做事，也不愿踏入更大的危险。他还有妹妹需要照顾，不可能如从前走江湖那样，出生入死毫不动容。

他定定看住容沅，问：“大小姐，这就让小人难办了。”

招揽人手，必然需要大量金钱支持。容沅出手虽然阔绰，为他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深闺女子，抛出几千上万两的银子，在外头招揽江湖好手？

这简直不可思议。

蒋盛本以为容沅只是担心自己性命被害，又愿意出钱，他才答应替她效力的，也只想把这些事限定于侯府之内。

但大小姐的心思显然不止这一点。这就让他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容沅丝毫不介意蒋盛的婉拒，喝了一口茶，突然问：“蒋护卫，如今市面上独参很难买到吧？”

屋里的人都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个，只有蒋盛清楚。他如遭雷击，忽然陷入恍惚中，满脑子只有容沅这句问话。

独参很难买到吧？

确实。很多药铺都把独参当宝贝藏着，等它涨价再抛出。达官贵人们也喜欢储存人参，以备不时之需。有时候，不是他有钱就可以买到，还需要等，还需要和药铺掌柜套近乎。

但是容大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难道她还知道更多？

蒋盛自己还没察觉，杀气已经从他的毛孔流出。几个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屋里突然冷了下去，而眼前高大的青年，面部有些扭曲，双手握成了拳。

“蒋护卫，蒋护卫！”

是那个声音清脆的绿衫少女唤醒了蒋盛。

他从迷茫中清醒过来，这才松开自己的拳头。杀气没了，室中又重回温暖。

蒋盛低声道：“大小姐说的，小人不知道。”

容沅的声音很淡然：“你自然知道。不然刚才也不会生出杀心了。实话说吧，我不想害你，对你的过往也毫无兴趣。你若愿意为我出力，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若不愿，趁早算了，我再另找别人便是。”

这句话的暗示比刚才那句更加明显，蒋盛摸不透容沅的意思，但既然她松了口，他正好借机脱身，抱拳道：“小姐的要求超出小人能力，小人无能，请小姐另觅贤才吧。”

他想走，背后传来容沅凉凉的声音：“蒋盛，我没想到你这么胆怯。”

“不是小人胆怯，实则是小姐的要求太高。”

容沅一挑眉：“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条件么？”

“任凭大小姐开出何等条件，办不到就是办不到。”蒋盛回转身，一脸歉然。

容沅一笑，神色柔和下去：“我如今拿回了母亲的陪嫁店铺，银钱你不必担心，千两万两都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那些店铺里头，恰好就有几间极大的药铺，存下的人参鹿茸阿胶红花数不胜数，蒋护卫一点兴趣也没有？”

这个条件确实有几分诱人。

蒋盛的眼里，闪过为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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