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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次的会试，又在这个春天开始了。各地的举子齐聚京城，迎接二月初九那个日子，等待那天贡院大门打开。

历代科举弊端百出，每年朝廷都在大力处置，可是，这个几乎就是一个顽疾，无法治愈。今年的主考官是杨士奇，之前他虽然担任过几次主考，可这是他就任内阁首辅以来的第一次。他格外重视，严令相关部门以及所有参与的人员，不管是考官还是各处守卫，严肃考场纪律，不得出任何纰漏。

经过三场大考，所有的考生好似脱了一层皮。要是中了，就算是鱼跃龙门了，要是没中，就只能来年继续了。大家竞争如此激烈，很多人都是远道而来，热切的期望满满的。等到放榜的那一日，就真的让人见识到什么是“几家欢喜几家忧”了！

三月十五，那上了榜的所有贡士们便来到了紫宸殿东面的谨身殿参加殿试。

今年的殿试，考的依旧是时务题。皇上希望能从中看到新鲜的观点，看看这些未来的国家栋梁们对于国策有什么更深刻的见解。

早上辰时正就开始考了，皇上在大殿上走来走去。谢玄崇是主管学政的，也在这里守候着，还有一些其他的官员。叫人不解的是，竟然晋王也在！

阳光穿过云层洒向大地，一道道光柱就那样穿透了窗户，射进了大殿。

皇上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又折了进来。

晋王没有料到自己被通知来担任殿试的同考官，一头雾水。等到考完了，他还会参加试卷的批阅。

让他疑惑的不止在此，从今年过了年开始，他时常被皇上传去参加内阁的议政。无论大事小事，皇上总会问一下他的想法。他刚开始是战战兢兢的，因为他不知道皇上的心思，所以总是把内心的想法隐藏着。过了一个多月，他觉得皇上并非是想要抓他的把柄，这才放大胆的发表自己的意见了。是啊，皇上要是想对他怎么样的话，他是很难躲得过去的！

可是，皇上这样的举措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一方面在削弱肖家对朝政的影响，一方面却又在尽力扶持晋王，他到底在想什么？

殿试之后，所有的考卷就被送到了勤政殿，皇上先阅了一遍，第二天再交给了那几名大臣一起来看。

当晚，语诗就看到了新贡士们的答卷，她坐在灯下认真地看着。

皇上走到她身后，问道：“有没有感觉特别的？”

“每年的都是大同小异，难得有几个人能叫人眼前一亮的！”她说道。

“唉，看来谢玄崇的学政改革还是没什么效果啊！”他叹道。

“怎么会一下子就看到结果呢？我看呢，这些年的已经要好多了。那么多人来考，不见得有多少人就是符合你期望的！”她微笑道。

他微微笑了一下，抽出一份答卷交给她，道：“你看，这个人，这是这么多年我看过来最让我能记住的。”她打开，那刚劲的字迹跃然纸上，再看当中的内容。他在她身后踱来踱去，说道：“能够把新政目前的缺陷说的如此透彻的，我看也就是他了！胆子也大，不怕得罪我的！”

“嗯，他说的的确是在理的！”她说道，“所有的革新，若是不能让百姓得到真正的好处的话，他们是不会支持的！”

“是啊，我看他有一点完全说到我心里去了，”他说着，她转过身望着他，问“什么”？

“农业是国家的根本，没有农业的发展，天下人连吃饭都成问题，何谈其他！所以，对于农业的扶持和对农业革新的鼓励是要继续下去的！”他说道，她点点头。

“可是，一个国家想要富强，百姓想要富裕，不能光靠农业，却是要鼓励商业的发展，提高商人的地位。因为，国家的税收要从他们的身上来！特别是现在，海路畅通，东南各省已经开始向外开展贸易，这个时候，朝廷应该制定更多的政策来激发商人的积极性！”他说。

“去年底的时候，内阁不是已经有诏令颁布下去了吗？你认为还要做什么呢？”她问。

“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就眼下的情形来说，已经做得可以了。因为，国家的政策要随着现实而变，很多时候都是发现了问题才来制定政策来解决的！”

“这也是！”她赞同道，却听他怅然道：“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时间继续了！”

她的鼻头一酸，走到他身边，拥住他，他的头靠在她的怀中。

“玉儿，我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过了那道坎？”他说道，抬头望着她。

“你说什么？”她讶异地盯着他。

他把她拉坐在自己的腿上，握着她的手，说道：“你没觉得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吗？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平安的活下去呢！你说呢？”

他如此说，可是两个人的心中都被巨石压住，很难喘气。但愿一切担忧只是庸人自扰，但愿一切都只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我让薛峰派人去找碧安道长了！”他说，“我要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找到他，我要弄清楚这一切！”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额头，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静静地说：“什么都不要怕，不管结局会是怎样，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他叹息道：“原来，我还真是很怕死的啊！越来越怕了！”

“我也怕！”她说道，“可是，我更害怕没有你！”

他凝视着她盈盈秋水的双眸，听她说道：“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是，一个人在幸福当中太久了，也往往变成那样了！若是这样的幸福消失了，可如何活得下去？”

“我不想去过那种没有你的生活，那样的话，我宁愿去死！”她泪眼蒙蒙地低下头，很快的，泪水就啪啪的掉在手上。

“傻瓜！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你若是也走了，我们的瑀儿怎么办呢？要是我们两个都不在了，谁来照顾她？”他叹道，“何况，事情会怎样还不一定呢！我们先别自己吓自己了！”

屋里一片寂静。

初春的空气暖暖的，淡淡的似乎有花香飘了进来。

“你对王爷是怎么打算的？”她问。

“额，现在我不知道是该选择谁来做继承人！是他还是哪一个孩子！”他叹道，坐到床边，开始准备脱衣睡觉。她站在他面前，接过他的手为他解开衣服的扣子，问道：“如果是哪一个孩子的话，你会选择誉儿吗？”

他的视线被她挡住，答道：“要是弘儿的话，内阁会不同意；要是誉儿的话，我就怕母后那边插手太多！”

她认真地给他解着衣扣，说道：“唉，到了现在，你除了选择誉儿就没有办法了！不过，我看你是不是打算就让王爷去辅政，甩开肖家呢？”

他微微笑了，道：“要是可以的话，还不如选你呢！”她的手突然停住了，木然地盯着他，旋即又笑道：“你啊，老是说这种胡话！”

话毕，她被他拉在怀中，他狡黠地笑了，说道：“你再生个儿子的话，我一定会交给你的！”说着，便解开她的衣带。

她假愠道：“你把人家当什么了？我容语诗生在世上又不是为了给你生儿子的！”

“那可说不准哦！”他笑道，“谁叫你这样迷人呢？要是不让你生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半推半就的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瑀儿眼看着就一岁了，我们再生一个吧！给瑀儿生个弟弟，将来等咱们都老死了，还可以照顾她！”他说道，“你就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好不好？”

她没有接话，其实，她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想要给女儿再生个弟弟呢！可是，这一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实在是没有脑子来想孩子。何况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所以一直都在压抑着彼此。每天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却只相拥而眠。

见她没有再拒绝，他便放下床帐。

明亮的月光一直洒了进来，地上镏金的香炉里徐徐腾出熏香，淡淡的龙诞香弥漫了整间大殿。

月亮安静的挂在九天，这个夜晚连云朵都没有几片，月亮即使再羞涩也无法隐藏了。

看着他在一旁沉沉的睡去，她起身披上衣服，又坐回到书桌前，继续阅读着那些考卷。他翻了个身，身旁空空的，坐起身才看见她坐在灯下，微微笑了一下就继续躺下了。

上天为什么要让她生成一个女子呢？因为是女子，就只能在他身边辅助他，却不能向世人展示她的才华。

她和往常一样，把自己的意见写在一张纸上。她心目中谁应该被点做状元，全都写了下来，等他早上起来时就看到了。

皇上知道晋王的心思一直在那皇位上，如何利用好他就是一个很重大的问题。要是自己去世，很难保证晋王不会废帝自立！不过，他想要篡位也是很难的，毕竟朝廷大权分散在内阁和将军行署。除了皇帝以外的任何一人想要专权，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必须要将最坏的可能性都要事先想好。

在他目前的接班人中，晋王是个很好的选择。他正值壮年，身体很好，而且文韬武略也是满朝公认的。

首先，他必须要确认晋王的政治主张。经过长久的观察，他发现晋王没有特别的倾向，晋王既不是强力的支持新政，却又不像安国公那些人那样反对的激烈，他经常处于摇摆状态，谁都不得罪。这一点，对于皇上来说就很不放心。他不能把这样的一个晋王放在第一个候选人的位置！

其次，他要考察晋王的执政能力。在去年那几个月监国的时候，晋王虽然只是处理一些日常小事，皇上却从中看到了晋王处事的果决。这一点，他还是欣赏的。毕竟，身为一个决策者，在面对纷繁的国事，必须要有一个清晰冷静的头脑，而晋王，具备这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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