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姐姐喝酒，这可是酒神特地酿造的，为了庆贺我的新婚。”

赫柏高高兴兴的与她眨眨眼睛，用一种赞叹和自得的语气道：“用的是我青春的泉水，所以特别好喝哦，虽然对姐姐这样强大的女神没有特殊的作用，但对普通人来说，这可是能永葆青春、拥有无限活力的酒水呀。”

“非常可口，我喝出来了。”阿尔忒弥斯笑着将赫柏亲自为斟酒的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因斟酒官的事情，赫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乐意给神倒酒，提了就说“找盖尼米得去”，但她却愿意为一直关心她的姐妹倾杯，毫不吝啬自己神器金杯中的酒水和倾倒的青春的神泉。

“我还给姐姐送了一份礼物，”她说，“虽然很想与姐姐分享今日的新婚的幸福，但我想这绝不是姐姐想要的，你与雅典娜姐姐都是十分坚定的女神，如此美丽、如此坚毅、让我们憧憬……但我仍然希望能为一直关心着我的姐姐分享喜悦，所以我特地准备了礼物，也感谢姐姐为我准备的丰厚的新婚礼。”

“你太客气了。”阿尔忒弥斯摇摇头，“相处这么多年的姐妹就这么几位，你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自此以后就不仅仅是青春的赫柏，也是赫拉克勒斯的妻子，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和婚后的生活，我只盼你能够幸福……”

她贴耳过去，小声地和她说悄悄话：“不要走神后的老路，不要让自己变得陌生与狰狞。若是真的……如果有那么一天，多看看阿芙洛狄忒的样子吧，她才是真正始终享受快乐的女神，纵然爱情充满怀疑、害怕、担忧和悲痛的苦楚，但她始终享乐，享受自己的一切，也为自己争取最好的。”

赫柏愣了愣，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月亮的姐姐啊，我诚恳感谢您的教导，也相信自己若真的有一天，你也依然会善良地向我伸出手，而不是惩罚我这个解下了处女的腰带的女神。”

处女神保护维持了纯洁身份的少女，但对解开腰带的女性不假辞色，她们若需要帮助，只能去找婚姻或爱的女神寻求可能。

众所周知，雅典娜是很爱为人类提供祝福、神力显灵的女神，她为众多人类英雄提供指导，是他们共同的老师，而阿尔忒弥斯一贯偏爱纯洁弱小的生灵，经常保护各路的少女和仙子，常挽救她们于被强迫的命运——

她们比其他神都更容易显灵，保护神的职责一直做得很好。

“我当然不会。”阿尔忒弥斯无奈地看她，赫柏笑得眼里满是星星。

“没关系，我都明白的，我会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让自己不至于落得……那样的下场，我不会被婚姻束缚的。”

听到青春女神说“婚姻是束缚”，阿尔忒弥斯还愣了一下，随即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

“不管这么样，我们仍是姐妹，我接纳你，一如往昔。”

“是，我明白，当初姐姐便是最先我伸手、为我提供指导的姊妹。”

两女神拥抱了一下，然后赫柏继续蹦蹦跳跳地合着音乐，拉着赫拉克勒斯一起去跳舞。

阿尔忒弥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感觉酒劲儿散了不少，这才往人少的地方偏了偏。

但太少人的地方也不能去，可能会有神在那里行男女之事，阿尔忒弥斯既不想尴尬撞破他神的好事，也不想当个“加入其中”的神，所以她想了想，只到花园口站了一会儿。

“我以为姐姐不会参与这样的活动，也认为姐姐不会为此触动，但好像并非如此？”

波洛斯走到她的边上，已经是成年人样子的男神虽然身量和面容都有成长，但性格里似乎还有调皮的部分，笑起来时那双绿眼睛和过去一模一样。

“目睹其他神明的幸福，当然会有触动的吧，我又不是石头做的女神。”

阿尔忒弥斯笑笑，不好说自己发呆时候究竟在思考什么。

“所以，我有可能吗？”波洛斯试探地问她，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酒，才让他酒后失去了往昔的沉稳与节奏，不过连酒神都能为自己的酒醉倒，其他神抵不过也是有可能的。

“我是发下了处女誓言的神明啊。”阿尔忒弥斯笑笑，因他并未冒犯，也没有立刻与他发作。

“预言里说，母亲生下的孩子会成为神王……姐姐拒绝了什么，其实你是明白的吧。”波洛斯说出这话时，阿尔忒弥斯反应很快地遮蔽了周围的环境，没让其他神有偷听见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她才叹了口气，对着眼前的小醉鬼道：“唔，我觉得雅典娜的希望更大一点。”

“但姐姐是处女神啊……”波洛斯的意思她完全明白，也很清楚这点。

即便未来雅典娜继位，成为当下唯一一个女神王，权柄不可能永恒，未来这金座到底会让其他神来坐，而接替她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的弟弟、预言命定的神王之一的波洛斯。

当然，成为了神王之后，所谓的“处女神誓言”想要规避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雅典娜不想单身了，要给安排一个“王夫”或是生下继承人，也不是没有办法，除了单性孕育等方法，定然还有别的可能规避誓言，毕竟神王的伟力是真的超过一切，不过那时候究竟会是如何的局面，谁也说不清楚。

但对着波洛斯，阿尔忒弥斯只是轻巧地笑笑，并不打算与醉鬼分辨什么：“我也是哦。”

波洛斯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他十分清楚，她一定明白，到了神王的地位，想要规避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只要她们愿意——

但和他固执的姐姐雅典娜一样，他爱上的另一个姐姐、灵光的女神也不愿意给他一点机会。

“啊，真是惆怅，我太失败了，可能会孤独地过一辈子呢。”波洛斯突然笑了，醉态未消，脸颊还是红红的，身子也有些打晃，但话语出口，已经是相对清明的样子了。

看起来他的理智已经回来，智慧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尽管爱情使他有一瞬间蒙昧。

“不会的，这是个热闹的世界，只要你想，就可以收获很多的快乐而且你是机遇之神，最会把握机会了。”

阿尔忒弥斯安慰了他几句，依然站在烂漫的花丛前，与他保持着距离，任由他郁郁不乐地在那里嘀嘀咕咕。

“可我最想要的，却不给我任何可能……虽然很想像其他放肆的男神那样，但面对如此漂亮又遥远的月亮，就感觉有这样想法的自己真肮脏啊。”

波洛斯的话语就是海浪轻轻地拍在浅滩上，落到最后只剩下了尾音的叹息。

“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奇怪，但是……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阿尔忒弥斯平静地看他一眼，便转过了头。

两神就这样安静地站着，吹着花园的风，感受着晚霞铺满天空，然后天体的月亮按照既定的轨迹升起，塞勒涅女神悄悄去私会她沉睡在谷底的情人恩底弥翁（Endyn）。

须臾，阿尔忒弥斯突然转过了头。

阿波罗果然来找她了，看起来从宴会的歌舞与音乐中脱身费了他不少功夫，他看起来还有些狼狈。

“黏的太紧就不可爱了……”波洛斯不高兴地鼓鼓嘴巴，嘟嘟囔囔地和阿尔忒弥斯说着。

“再说，偶尔也可以享受一下刺激嘛，我不介意的哦，姐～姐～”

阿尔忒弥斯轻笑了一声，在群星下，她美丽的面庞比珍珠还要绮丽。

波洛斯忍不住一晃神，下意识问道：“可以拥抱吗？”

“像少女的赫拉拥抱天鹅的宙斯那样吗？”阿尔忒弥斯玩笑道。

“哈哈，那可不行，会被讨厌的。”波洛斯反应很快，马上接上。

在她的默认下，他走上前，缓缓地抱了抱她，动作克制又温柔。

“但是，果然还是想要留下痕迹……留下它吧。”波洛斯轻轻地吻了吻她垂在肩膀的发丝，今天的她没有梳马尾，而是任由金发披散在身后，戴着带着月桂和鲜花的头冠，霞光的披肩与月光编制的长裙让她看起来更为优雅、高洁。

“是祝福？”阿尔忒弥斯一眼就分辨出来了，神和神之间的祝福与神给人的不同，以她目前的实力，她是能把身上来自于波洛斯作为机遇与造物之神的强大祝福消去的，毕竟她也是分割的女神，很少有她处理不了的情况了。

“是。”波洛斯认真地看着她，这位俊美的男神已经比他高了。

“我的爱人，我的姐姐，我的初恋与终结，我无法触及却如此耀眼的女神，这是波洛斯给你的祝福……请带走我的爱，然后轻松地走下去吧，就像永远高远的月亮那样。”

阿尔忒弥斯正在心里掂量。

但她的沉默和两神不过几拳的距离让她护姐的弟弟感觉很不好。

一扭头，阿波罗连银弓都拿出来了，直接对着波洛斯的脑袋。

“只此一次。”

“好。”

阿尔忒弥斯看他已经彻底散了酒意，重新退开保持距离，这才面无表情和他点点头，扭头看向一脸冷色的阿波罗，忍不住就挂上了无奈的笑。

“好了，已经说开了，阿波罗，别担心。”她熟练地安抚自己生气的弟弟。

“我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弓箭水平有没有退步了。”阿波罗硬邦邦地说着，看向波洛斯的眼神横不得直接剐了他。

“我们回去吧，阿波罗。”她突然道。

“嗯？”他一愣，“姐姐这就要走了吗？婚礼有很多天，姐姐不想要继续跳舞了吗？”

“对啊，要和我的弟弟一起去提洛岛参加人类的庆典呢，”她说，“不必再在这里耽搁了。”

“好！”阿波罗马上展颜，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还不忘对波洛斯来了一句，“你不许来，我的领地不欢迎你。”

波洛斯委屈地摊摊手，但这次阿尔忒弥斯没打算心软。

两姐弟很快便踏着云朵，悄然离开了婚礼的现场。

“别生气啦，我的好弟弟，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知道……”阿波罗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我只是害怕，我担心那样的事情发生。”

“不会的，我向你保证，需要我发誓吗？”阿尔忒弥斯笑眯眯地回他。

“不用。”他连忙拒绝，“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不会有其他存在，不需要发誓。”

“以神无限的时光而言，我们的相处即是永恒。”

阿尔忒弥斯说：“唯独这一点，你不需要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