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地界辽阔，于是，身为现代人的暮杳体验了一次御剑飞行。www.haomiao.me

都说小孩子家的比较疯，尤其是男孩子，玩起来更是不会顾及别人。

但也许是这个年代的孩子早当家，虔宁还能顾忌着自己是凡人，专门捏了避风诀。

但……谁懂啊？恐高，但被一个孩子带着在天上飞，暮杳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大姐姐的威严，整个过程大气不敢出一口。

脚下像是被水泥糊着，一点也不敢动；腰杆更是全程挺直，生怕不平衡摔下去；心里是慌得一批，面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嘴上却能叭叭个不停。

“虔宁是剑修吗？好厉害。”这算是没话找话。

“嗯。”

大概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腼腆，被夸后耳尖红红的。

站在虔宁身后的暮杳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的是，少年白如瓷玉的面庞，像是被覆上了一层晚霞，清凌凌的眸如一汪水。

似乎离太近了，心跳声会不会被听到？

“……”

荒山的风景很好，从上往下张望，除了高，还有层林如翡，薄云花树，空谷幽兰……远山边缘升起炊烟袅袅，亦有城池被林木掩映……一个地界，胜揽人间三千繁华。

身边有鹤掠过，清唳悠长。

很不幸地，在一山谷入口，虔宁被看不见的屏障拦下了。

看他那毫不意外的样子，似乎常来此处，也经常被挡在外面。

“快去快回，记得要叮嘱祂好好疗伤。”

有一瞬间，暮杳似乎觉得这两部分的语气不太一样……所以这孩子是吃醋了？

应下后，暮杳朝谷内走去。

-

待再见到那男子时，他在云山雾霭中浅眠。小巧的亭子中，他趴在桌上，眉宇间温和。

时有不知那里飞来鸟雀衔来花，落在他头上的那只鹿角上。

似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泽悠悠醒来。

暮杳可以看得出来，泽的状态不太好，脸色依旧惨白。

他双眼阖着，浓密的睫羽轻颤，落在眼窝处一小片阴影。www.anjingyd.me

“您来了。”

泽的“视线”落在暮杳身上，他望向这边，没有血色的唇向上弯起，像是在说他没事。

有一瞬间，暮杳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泽，像看见亲人一样。

“怎么了吗？是方才的事情吓着您了吗？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泽突然站了起来，其后又有些茫然，他似乎抬了下手，意识到后兀地放下，随即小心翼翼地朝暮杳靠近。

“……”

嗐，系统这个大骗子。说什么感情淡漠，明明是情绪失常。

看她这眼泪鼻涕一起流的，简直丢人。

吸了吸鼻子，暮杳忽地跑上前扶住了泽。

“我没事，倒是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入手除却布料的柔滑，便是瘦削的骨头，就怕一用力弄疼了人家。

耳边鸟语啁啾，此处花香风暖，花树与风相拥，淡粉花瓣旋然飘落，落了面前人满肩。

“我很好。”

泽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这句话说出来时暮杳差点信了。

看他这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很好”的样子。

尤其是外边风大，泽忽地咳了起来。

是种不顾人死活的咳法，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咳咳咳……”

暮杳赶忙把人扶到亭中，这让人操心的神明还有空跟她道谢。

“咳咳……谢谢…您……咳咳咳……”

这下好了，边咳边吐血，鲜血从指间流出。

他弓着背咳嗖，刺眼的红色染红了他的里衣衣领，血落青衣，颜色深重。

“你或许会有疑惑……咳咳，你我只一面之缘……咳咳……”

暮杳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背顺气，同时语气惊恐，语速极快道：“求你了先别说了你这么吐血我很慌啊！”

这话今天你是非说不可了是吗？

暮杳快被吓成了世界名画。

好在，这位神明还是很听劝的，这句话过后，他没再说什么。www.ziyouxiaoshuo.com

不知道为什么，暮杳是真的很怕他突然嘎掉。获取信息是一方面，重要的时候那悬着的心啊！

这是神明吧？确定不是什么妖孽？为什么看着他吐血自己的心会突然揪起来啊！？

过了会儿，泽似乎好点了。

此时，他面色潮红，咳了一会儿看着气色都好了不少。

好慌，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泽此刻身上都是血迹，落于青衣之上，颜色深重，像是拿了颜料玩的小孩，关键是他还一脸乖巧。

然后……又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现在是大花猫了。

“现在好多了。”

像是在询问，泽缓缓张口。

暮杳：“……”他好乖！

许是没得到回应，泽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随即轻轻地扯了扯暮杳的衣袖。

像是怕自己弄脏暮杳的衣裳。

暮杳心疼的同时有点哭笑不得。

“嗯，想说什么说吧。”

即使已经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了，但开口的那一瞬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嗐，真不是妖孽吗？

她其实也没哭很长时间，真的。

泽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

“或许您忘了，其实……您救过我的……”

余光里，瞥见面前如神明般的人泪落，他嘴角微微扬起，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淡淡的血色与泪痕相融，温柔静美。

浅色花瓣纷飞，微风撩起面前人的墨发，他轻声解释。

“那年生机阵，填阵的本该是我……抱歉……我不是一个好神明。”

他抬起双手，纤长的手指盖住脸颊，却依旧有泪水沿下颌滴落。

泪珠落地，凉亭地面砖缝中探出一抹新绿，瞬间长成，绿藤蜿蜒而上，绕满了凉亭的六根柱子，却唯独不挨泽一丝一毫。

像是感知到这位神明的情绪，藤上开出鲜艳的花朵，而外面的粉瓣更是嚣张，落了满地不说，还藏进了泽的头发中。

暮杳看着这位自责的神明，鬼使神差地抱住了他。

像是哄孩子那样软了语气。

“没有的事，泽是我们荒山所有生灵的神明。”

暮杳轻轻拍了拍这位神明的后背。

回想起先前火海相拥，暮杳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眼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咬紧后牙槽，不让自己落下眼泪。

“泽最好了，我就很喜欢泽……”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个神明会这样消瘦？拍其后背，入手净是骨头。暮杳都怕自己力气太大，把人家拍散架。

当落入绝望时，他就是用这样一具枯瘦的躯体护住了自己呀……

神明身上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拥其入怀，如拥山林空谷，像被阳光扑了满怀，美中不足的是其身上血腥味浓重。

“我一直在等……在等您回来，然后……我等到了，我想告诉您，荒山不荒……我做到了……谢谢您，给荒山众生灵希望，谢谢您，给我希望……”

暮杳心里一阵心疼，抱着这哭得像个小孩儿一样的神明。

他说“等”的那一刻，暮杳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虽然泽没有说他等了多少年，可暮杳知道，这两个位面是有时差的……

这些年的等候中，泽都做了些什么呢？他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以及他的眼睛和头上的角……

“咔嚓——”

像是有什么碎了，暮杳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别哭，您才是我的神明啊……”

泽抬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看着怀中破碎成光尘的身影，暮杳心里有个猜测，可却不愿相信。

她心慌到手足无措，去抓那些浮散在空中的光尘，却有种抓沙子的无力感，留不住一点。

“你也太没诚意了吧？就说句谢谢……你还没报答我呢……振作起来啊！”

光尘浮散，是温暖的浅金色，如阳光。

散干净了，徒留暮杳满心失落地愣在原地和那恍若在耳边的两个字。

“抱歉。”

暮杳抱膝坐在小亭地砖上，围了一圈的绿藤摘了自己的花编作环，似是打算悄悄戴在泽头上，却不想落了个空，直接掉在了地上。

此后便像沉寂般耷拉在凉亭上。

外边花树粉瓣如雪，堆在地上厚厚一层。

天暗了，灰蒙蒙的，像极了暮杳的心情……

恍然中，她好像听到那神明温柔的话语在耳畔回响。

“……”

当虔宁慌张地冲进谷内时，只见暮杳那身明艳的嫁衣上又染上了血腥气。

这女子失落地站在凉亭中，脚边是枯萎的花环。

风撩起她的发梢，只听她温柔的呢喃。

“嘘，他睡着了。”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心上就落了块石头，再难呼吸。

明知这天是早晚的事，可依旧会难受。

难受的同时，心里有一阵酸涩。

-

神明陨落，天地同泣。

荒山的神明走了，荒山的生机也随之而去。

暮杳看着窗外的枯树，枝上没有一片树叶。

【宿主，我不是说过，别跟种族是神的玩，会不幸的。】

对于火柴人扯着她的头发玩，暮杳恍若未闻。

此处为林间一小屋，会法术就是方便，虔宁捏诀建了个木屋，把暮杳安置在这里后便离开了。

同时扔给她几瓶辟谷丹。

看着暮杳又开始哭，系统不确定地提议。

【要不，我找天道问问？】

暮杳瞬间抬头，哦对了，天道把她拉过来的，而且听着就很高级的样子……

这一大动作，吓得火柴人差点从暮杳肩膀上掉了下去。

暮杳眼疾手快地接住这火柴人。

被暮杳炯炯有神地盯着，火柴人的身板瞬间挺直了。

【快去快去。】

【哼，看惯的你。】

这声电子音落后，火柴人便不见了踪影。

同时，暮杳继续盯着窗外发呆，脑中再次浮现起泽说过的那句话，她轻声呢喃出。

“回到故事的出发点便可唤醒被封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