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正点着头，忽见自己的马车旁，站着的正是沈轻晏。www.dongpo.me

他本来垂眸思索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昭宁的脸，愣住了。

昭宁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还是老太太的模样，等上了马车，她问：“我扮得像不像？”

沈轻晏点点头，“像，只要一看就会觉得你老了便是这般模样，不知道这算不算你我偕老了。”

昭宁道：“不算，除非你也扮做老头子，不过我也没想到碧琴这么厉害，就连母后都看呆了呢……”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似乎忽然明白过来什么，愣在那里，仿佛遭到重重一击。

“怎么？”沈轻晏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语气里夹杂了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昭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掉下眼泪，哽咽着说：“我刚刚明白过来为何母后会哭，为何会让我扮做老太太，因为那时候她想，自己恐怕看不到我这副老去的模样了。”

沈轻晏没有说话，只将昭宁抱在怀里，紧一点，再紧一点。

“以后我可得好好孝敬母后，尽量不惹她生气。www.dongpo.me”

小公主闷声闷气地在他怀里说着，沈轻晏想了想，低低说：“我与你一起孝敬。”

昭宁点点头，忽然有些心疼，“你会想你的母亲吗？自然我不是说现在的婆母。”

“母亲她……”沈轻晏沉吟良久，一声带着苦笑的叹息后，才道，“她不一定想见我，我从前是不争气的儿子。”

昭宁却直起身子，认真道：“不会的，就算再不争气，在母亲心中自己的孩子都会是最好的，你我大婚的时候未对婆母的牌位磕头，该找个机会补上，也好让她知道往后同你过日子的是什么样的人。”

沈轻晏看了她一会儿，淡然一笑，把她抱回怀中，“好。”

*

不知道后来皇后说了什么，皇帝离开的时候面色倒是很平和，可才回到乾兴宫，就下了口谕，立时召见五公主。

五公主前脚进宫，后脚就有铁面司的人进了公主府查抄，果然许多证据还来不及去销毁，五公主残害手足，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而皇帝面前，虽然她嘴硬不肯承认，但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又有皇帝雷霆之怒压将下来，令她用母妃的性命起誓，五公主终于绷不住，承认了一切。www.guozhiwenxue.me

如此不需要再多言，数日后，周贵妃与五公主皆被降罪，连带着周贵妃的母家也一道被斥责。

周贵妃才被褫夺协理六宫之权，还在筹谋着如何讨陛下欢心，转头迎来重重一击，前来传话的太监带着客气的笑容，说往后大梁后宫就没有什么周贵妃了，再见娘娘，得尊称一声“周婕妤”，至于五公主，打今日起就贬为庶人，连带着驸马一起，都已从玉牒上除了名。

公主府自然不能再住，能带走的东西也有限，五公主只能暂且依附周贵妃的母家，可周氏一族因为公主的任性妄为倒了大霉，哪里还愿收留她。

听闻五公主出现在周家门前时，宛如逃难，而周家只派了个管家，与她在门前推拒半晌，那意思很明确，“地方小，容不下贵人”。

五公主最终是跟着驸马回了家。

然而五驸马徐闻川家中本就不富贵，是靠着一张脸才得了周贵妃和五公主的青眼，如今骤然落难，徐家驸马已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早把五公主恨了千遍万遍，没几日，就催着徐闻川去同楚淑宁和离。

消息传回宫中，周婕妤只差没有气得昏死过去，狠狠地砸碎了旁边的花瓶。

“周家徐家从前仗着背后有本宫和皇子公主们，不知得了多少好处，现在却连本宫的女儿都拒之门外，狼心狗肺，全是狼心狗肺！”

身边跟着的心腹小心地道：“可老爷和夫人的思量也有道理，若整个周家都被牵连进去，娘娘您拿什么翻身呢？”

周婕妤怒斥，“本宫需要靠周家翻身？这么多年本宫全靠自己！况且本宫的儿子还好端端地在那里，他们就敢如此作践淑宁，将来若本宫得势，必叫他们悔不当初！”

说是这么说，宫人们背地里都揣测，周婕妤一时是起不来了，除非……天下易主。

而本来应该焦头烂额的大皇子，这些日子尤其安静，有一回昭宁入宫给皇后请安，还在宫门前遇见了他。

“六皇妹这些日子还好？”他和和气气地问，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昭宁也大大方方地回答：“多谢大皇兄关心，我一向都好。”

大皇子微笑着道：“上次一起用饭的食肆，你嫂嫂觉得还不错，等得了空闲，我带上你嫂嫂，六皇妹喊着沈世子，咱们再去吃一次。”

昭宁点点头，“大皇兄相邀，莫敢不从。”

几句话后，兄妹俩错身而过，昭宁很快就把这事儿放在脑后，可上了马准备离去的大皇子，静静地看着朱红的宫门在昭宁的身后关上，目光微沉。

方才在宫里，父皇问他“为何不给你母妃和妹妹求情”，他拿出了早就想好的一篇说辞。

“儿臣虽然心疼母亲和淑宁，但如果求情，那就是觉得父皇处置不公允，其实在儿臣看来，淑宁既然犯了大错，不论父皇如何惩罚都该她担着，母妃没有教导好淑宁以至于酿成如今之祸，也确实该受罚，儿臣没有别的能耐，只能陪着母妃反省己身。”

停顿了一会儿，他续道，“这样的事情不论发生在谁家中，都会让人觉得丢脸，儿臣生在天家，原本不该给父皇惹这麻烦，更不该让天下人瞧这笑话，没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儿臣也该受罚，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的脸色晦暗难明，“把事情闹大不是你的错，朕要是真的责罚你，岂不就是识人不明了？”

大皇子当时就跪地俯首，“儿臣绝无此意！”

怎么从乾兴宫退出来的，大皇子已经有点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自己的背后冷汗涔涔，仿佛心中所思所想，一瞬间就被皇帝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