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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谢芷言并未上朝，小朝会没有她的份，品阶太低了，她就去大理寺交接了王怀的案子，另外提供了一些证据。www.shishangwx.com

都是当初在淮阳治水时记录的口供，其中还有一些路上问王怀时他招供的细节。

大理寺接手的人，与谢芷言也算有些缘分，他们俩是一榜学士，当初谢芷言参加科举，考了第七，此人比谢芷言略高一筹，考了第六。

名为乔牧，年不过三十，也是出身大家，很有涵养。

“小谢大人来了。”乔牧搁了笔，上前行了礼。

两人按品阶是同级，不过乔牧掌实权，谢芷言只挂虚职。

“乔大人。”谢芷言也行了礼，简单道：“今日是来与大理寺交接淮河堤坝一案的。”

乔牧点点头，道：“小谢大人此前呈来的物料，乔某都已看过，只是有些细节仍需与小谢大人核对一番。”

谢芷言便点点头，与他同去看卷宗，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一聊便是大半个时辰。

等到大街上响了散朝的钟，乔牧才反应过来，愧疚道：“麻烦小谢大人了，某竟忘了斟茶，失礼失礼。”

他这人有些掉书袋，谢芷言也不在意，平和道：“无妨，如今散了朝，在下还要去相爷府上叙职，这便先行离开了，乔大人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只管使人来问便是。”

“多谢小谢大人。”

“告辞。”

出了大理寺，门口的马车车夫竟换了一个，先前总是贾铭，如今一看不见此人，她心里便有些慌张。

“贾铭呢？”她低声问半夏。

半夏扶了她上车，一边低声道：“他突然说自己不舒服，便先回去了，奴另外安排了人跟着他。”

闻言，谢芷言略微安了心，半夏做事是比较周全的。www.gaokang.me

“注意些他的动向。”谢芷言叮嘱道。

“是。”半夏应了。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到了相府，还未下车，便听见前面吵吵嚷嚷的。

作为皇城的主干道，竟被挤的水泄不通。

“怎么了？”半夏掀了帘子问。

“回姑娘，好像是金玉公子回京都了，很多人都在围着看呢。”一个侍卫上前道。

半夏往前扫了一眼，“又不是头一回来京都，何至于如此？”

“如今可不同，外头都传此行淮河治水，都是金玉公子出谋划策，这才能在短短几月，便平息了水患。”侍卫羡慕道：“大家都说金玉公子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捧的跟天神下凡似的，大家都想见见。”

说完，他突然想起来自家大人便是金玉公子的亲妹妹，自是不用挤着去见的，只是他还未说话，便见半夏放了帘子，他便也不再说话。

马车里，半夏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谢芷言，没有说话。

方才的话她定然是都听见了的。

只是不知心里是何想法。

大公子定然是不会如此为自己造势的，他答应过大人，永不入仕，那断然不会轻易背弃诺言，怕是......相爷，明知此行都是大人的功劳，却还是要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大公子，就像曾经在府里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慢悠悠动了起来，谢芷言一直未曾睁眼，也未曾说话。

到了相爷府，她便下了马车，她如今是外嫁女，没有马车入门的说法。

门口的石狮子都挂了红绸喜带，地上全是鞭炮碎屑，用来挂鞭炮的竹杖还未收回去，人却已经散光了，颇有几分繁华之后的落寞景象。

谢芷言下了车，无视地上的狼藉，跨步进了门，门人将她迎了进去，然后有奴仆一路小跑着去找谢策。www.huanye.me

她脚步未停，直直的便往书房走去。

带路的门人有些为难，又不敢拦着谢芷言，便跟在一旁道：“四小姐先坐着歇会儿吧，相爷如今怕是不太方便。”

半夏一个眼刀扫过去，“方不方便，轮的着你来说？还不下去？”

“是！是！”门人擦了擦汗，便停在了原地，这半夏姑娘还是这样厉害。看着谢芷言转个角，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相府的路九曲十八弯，在京都多是朴拙大气的建筑里，它的园林是典型的苏州园林，风景精致华丽，也算是独一份，带着南方小调儿的味道。

在书房外，谢芷言被拦住了，两个侍卫握着未出鞘的剑挡住她进门。

谢芷言也不在意，不用进门，她已经听见书房里的好戏了。

“......说了不用不用，你非要让我去！你让四妹妹......”谢羽鸿的声音，他大声争执着，语气里全是不服气，“......如今你又搞出这样的派头......”

“闭嘴！”谢策怒吼着打断他的话，中气十足，看样子再活四五十个春秋不成问题，“你个孽障！为父为了......不争气！”

毕竟隔的有些远，谢芷言听不太真切，估摸着是说自己辛辛苦苦干了什么什么，结果你个孽障一点儿也不争气，不努力，不上进之类的，自从谢策发现了她的才华，让她给兄长代笔之后，谢羽鸿不肯入仕，谢策又非逼他入仕，二人每年都要吵个几次。

可是谢策有什么办法？他就是铁了心要扶这个儿子，哪怕这个儿子愚笨如猪，大字不识，他都要将他给扶起来。

看这情景，就算谢羽鸿反手把他杀了，他都要夸一句有勇气！

谢芷言勾起嘴角，愉快又恶劣的想，可惜了，大哥哥这样的人，做不出弑父这样的恶事，他最多跟父亲吵了架，便回去赌气三天不吃饭。

真是好一幕父子情深啊，她都要为之感动落泪了。

正光明正大听着墙角，转角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为首的妇人锦衣华服，头上戴满了金钗，在阳光下，照的人眼睛疼。

一身华丽的金色长裙，束腰紧紧裹着，看着很是贵气。

只是那个走路姿势却很是奇怪，许是因为急切，头上珠钗乱晃，双手紧摆着，大步流星，不像个深闺贵妇，倒像个要去与人打架的泼妇。

身后的奴仆婢女约有十多个，手中拿着树枝，拿着棍子，还有拿着桶的，乱七八糟。

转个角，妇人也看见了谢芷言，她一顿，头上的珠钗也都停了下来，顺着惯性打到她的脸上。谢芷言微微一笑，行了个礼，却并未称呼。

妇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官服等在书房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无视她走向书房。

两个侍卫也伸手拦住了她，只是脸上却很是为难的样子，谢芷言二人很是识情趣的后退几步，给她发挥的空间。

下一秒，妇人便撸起袖子，露出两只丰满白嫩如大萝卜的胳膊，插着腰大喊道：“谢策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你非逼他去淮阳治水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如今他一回来你又要训他？！你还不让我进去？！这日子还过不过？！”

身后的奴仆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顿时都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拿着树枝的漫天挥舞，拿着棍子的当当捶地，提着桶的啪啪拍桶。

此地瞬间便热闹的跟个菜市场一样，众人群魔乱舞，皆是神志不清的状态。

谢芷言双手抱臂站在墙根处瞧着这场好戏。

此妇人便是她的继母陈歌儿，谢羽鸿的亲生母亲。

此人与她的好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的情谊？

哪怕是这副景象在闺阁中早已瞧了无数遍，她还是觉得很精彩。

很快，里面便传出来脚步声，管家额头擦着汗打开门道：“夫人快别说了，老爷都要被气晕了。”

“呵！”陈歌儿冷笑一声，“那让我进去呀！”

管家擦了擦汗，给她让了位置进去。

身后的奴仆见状，一个个都捡了桶拎了棍，一溜烟便跑了。

门前的热闹一下子就看完了，这次谢策也太不行了，以前都能坚持半柱香不开门的。

“四小姐也进来吧。”管家目送陈歌儿进去，转身对旁边看戏的谢芷言道，语气中还是一片恭谨。

谢芷言给半夏递了个眼神，便整理了一下衣服，也跟着进去了。

管家走在前面，笑呵呵道：“四小姐好久没来了，治水辛苦了吧？”

“还行。”谢芷言微微笑道。

“大公子为了您跟老爷又吵起来了，四小姐多劝劝大少爷，也别一直拧着，该入仕还是要入仕的，不然这算个什么事儿呢？”管家温和道。

谢芷言只笑笑，未曾接话。

还劝他入仕？到时候不会公文都要给他写吧？办一份差事就够烦的，她可不想再帮别人办一份。

见她不说话，管家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相府里最有才情智慧的，偏偏是个女儿家，可偏偏这个女子，还对相府不亲近，难怪相爷无论如何都想将大少爷扶起来。

若是后继无人，相府的辉煌，便止于此了。

进了书房，谢策气喘吁吁的仰躺在太师椅上，谢羽鸿也气呼呼的侧对着他，双手抱臂，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将后脑勺对着谢策，陈歌儿坐在扶手上柔顺地给谢策顺气，嘴里一刻没停的念叨着：“......跟鸿儿斗什么气？他什么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不想做官便不想做官，你非要天天跟他吵，将自己身子气坏了，何苦来？”

见了谢芷言来，谢羽鸿这才改了脸色，有些尴尬的将手放下来，抬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