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办的解剖室里温度一如既往的低到离谱，祈铭是血族对温度不敏感，就是苦了助理法医高仁。m.wannengwu.com别看他胖乎乎的却非常怕冷，穿着短袖T恤在里面晃悠，冻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高仁戴着口罩帽子鞋套，全副武装地拿着喷壶在解剖室里上上下下的喷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冲得罗家楠一跟头，“呵！这什么味儿？”

闻声扭头，高仁就看见罗家楠撩起制式T恤的下摆掩着鼻子，露着小麦色的腹肌，警裤脏得反光，一双制式皮鞋沾着泥点子，混身上下充斥着细菌和病毒的味道。

“你你你，你给我站住！我刚消完毒，你千万别进来！”高仁气呼呼地冲他摆手，满脸嫌弃，活像驱赶脏兮兮的流浪狗。

“嘿！我这暴脾气！”罗家楠眼看就要蹦起来，却被身后的吕袁桥拉住胳膊，“楠哥，咱们在外面等他吧。”

罗家楠瞪了吕袁桥一眼，你小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吕袁桥也不说什么，冲他笑笑楞把人拉到门口走廊呆着。

等了小十分钟，高仁才从屋里出来脱掉帽子口罩鞋套，一切收拾妥当关上解剖室的门，冲他们笑着问道：“你们找我啥事儿？”

不待罗家楠开口，吕袁桥先从背包里掏出一罐胖仔牛奶，上前一步递到高仁面前，“渴了吧？给你喝这个。”

高仁的脸上顿时扬起一个笑脸，下意识想伸手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缩回手在裤子上擦了擦，“那怎么好意思呢？”

吕袁桥二话不说，把罐子拉环拉开就往高仁手里一塞，“别不好意思，你拿着喝吧！就是之前麻烦你的那件事，你那个队友……”

“哦哦，对了，我联系上他了。”高仁喝了一大口牛奶，嘴唇上沾了白白的一圈，有滋有味地咂咂嘴，“我昨天不是给陈队打电话说了嘛，我那个队友在家，随时可以去见他。怎么，你们现在就要去吗？”

吕袁桥看他的一圈白胡子觉得很可爱，圆圆的脸笑起来就特别稚气，一点不像个二十七八岁的成年人。他一直盯着高仁的嘴唇，高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嘴巴，结果蹭了一手奶，脸唰一下就红了。

罗家楠站在吕袁桥身后，半天没听见两人吭声，没好气地叽歪：“你俩大眼瞪小眼的干啥呢？”

吕袁桥轻咳一声说，“没什么，那个，小高法医，你今天有时间带我们去找你的队友吗？陈队已经给祈老师打过招呼了，他说把你借给我们两天。”

高仁回办公室跟祈铭说了一声，就抱着自己的包跟着罗吕两人走了。出了地下二层的范围空气温度明显回升，高仁顿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舒服的伸展脊背，不再缩成一团棉花包子。电梯轿厢狭小，三个成年男性站在里面有些拥挤，罗家楠像尊铁塔似的杵在轿厢正中间，棉花包子被挤到角落又缩成一团，看上去一副委委屈屈的可怜样。m.chuangshige.com

吕袁桥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你往这边站站。”

“嗯？”高仁抬眼看过去就对上他眉眼弯弯的笑脸，明白了他的意思后不甚在意的回以微笑，“没关系，马上就到了。”

罗家楠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满脸嫌弃：矫情。

高仁没有搭理他，凶巴巴的活土匪果然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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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仁的队友在邻市郊区，开车走高速得三四个小时，罗家楠把车开到收费站就犯懒了，念叨着自己晚上没睡好，让吕袁桥开车，高仁坐副驾负责带路指方向，他窝在后面睡一会儿。

窗外的阳光耀眼，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伴着罗家楠高低起伏的呼噜声，吕袁桥和高仁低声聊着天，气氛分外和谐。

吕袁桥双手把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身体无意识地向右侧偏转，低声问身旁的人：“小高法医，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华西医学院，你知道吗？”

“厉害呀！华西医学院，全国排名至少前三吧？”吕袁桥有些意外，高仁的成绩这么好的吗？“之前你说自己是练体操的，我还以为你是体院毕业的。”

高仁眯了眯眼睛，把遮阳板翻下来，不甚在意地揉了揉眼睛笑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退役以后我又回去普高念书，然后和大家一样参加高考，上大学考研读博考公。”

高仁小时候身体不好，妈妈送自己去体校练田径，原本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没想到一进体校就被体操队的教练看上了。教练说高仁这孩子反应灵敏，协调性好，身体柔韧度高，耐力也不错，是个练体操的好苗子。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市体校的体操队，因为训练刻苦又有些小小的天分，技术提升很快，比赛成绩也不错，13岁的时候就进了省队。”高仁一边说一边比划，拇指和食指量出“小小的”距离，圆圆的脸上神采飞扬，带着点小小的得意，自卖自夸的样子让吕袁桥觉得很可爱。

“那你为什么退役呀？”

“哦，因为受伤了呀！”高仁微微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他抬手把胳膊伸到对方面前，“赛前训练的时候摔断了胳膊，尺骨鹰嘴粉碎性骨折，这里缝了十多针。”

吕袁桥侧过脸认真端详眼前白白的胳膊，右手手肘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伤痕，针线缝合的不太齐整，一眼看上去狰狞可怖，难以想象受伤的时候得有多疼。

看吕袁桥咧了咧嘴心有戚戚然的样子，高仁反倒笑着安慰他，“看着吓人而已，现在已经不要紧了。当时从鞍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我都没感觉到疼，就是木木的麻麻的，我们教练可好了，抱着我就往医院跑。我那个时候很瘦的，一点都不重。”

听他刻意补充这么一句，吕袁桥被他逗笑了，一点都不重这一句才是重点吗？

“当运动员很辛苦啊，训练强度那么大，伤病不断，啧啧，一般人还真做不到。”吕袁桥很佩服的冲高仁竖竖大拇指，“小高法医牛比！”

“别叫我小高法医，听着怪怪的。”高仁摆摆手，扭身趴在靠椅上，撅着屁股去够后排脚垫上的矿泉水，折腾了半天摸到两瓶水，拧开一瓶递到吕袁桥嘴边，“你喝口水吧。”

吕袁桥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游移，圆圆的屁股、舒展的脊背、伸长的手臂，以及抬头看向自己时微微扭转的脖颈，这就是体操运动员的身体吗？

吕袁桥突然觉得有点热，拉拉脖领子，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有点仓惶地一把抓过矿泉水，好巧不巧的抓住了高仁的手，他的宽大手掌包裹着对方的手，凉凉的，拳峰上有一层略显粗糙的薄茧，硌得他的掌心微痒。他不自觉的收拢手指用力握了握。

手突然被男人握住，高仁的心跳突突地变了节奏，不自在的快速收回手，低着头拧开另一瓶矿泉水，吨吨吨的猛喝两口，努力平复心底那一丝没有来由的尴尬与慌乱。

车里陡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口嗡嗡地吹着冷气，可是车内的温度不降反升，两个人默契地齐齐狂灌凉水，活像两个快要渴死的沙漠旅人在拼命自救。

——“那个……”

——“对了……”

——“你说什么？”

——“你先说。”

——“……”

——“……”

高仁没忍住先笑出声，捂着嘴吭哧吭哧的笑得像个小仓鼠，眼睛睁得大大的满含笑意，“你就叫我高仁吧，我叫你袁桥，可以吗？”

吕袁桥点点头，把喝得一滴不剩的矿泉水瓶子攥在手里，捏得噼啪作响，高仁很自然的伸手把瓶子拿过来，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口袋，甩啊甩的展开，连同自己的那个瓶子一起塞进去装好，顺手搁在脚边。

“你……你还挺讲文明的，随身带着口袋装垃圾。”吕袁桥没话找话，双手握着方向盘，不知是不是太热的缘故，手心里全是汗，湿湿滑滑的感觉又让他回想去之前触碰到高仁手背时心里莫名生出的黏腻感觉。

他把手心在裤腿上蹭了蹭，想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又担心高仁会觉得冷，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高仁却毫无察觉地自顾自把口袋放好，扭头冲吕袁桥笑笑，“高速路上抛洒杂物是违法的，何况塑料瓶还能卖一毛钱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自然，理所应当的口气仿佛卖瓶子换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联想到他平日的穿着打扮，都是很普通甚至廉价的衣服裤子，领到制服后更是很少见他穿便服，成天就是一条警裤，一双制式皮鞋，上班穿执勤服，下班就换一件卡通T恤。吕袁桥心下了然，高仁的家境不太富裕，于是他扯开话题，免得对方尴尬。

“你那个队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黄辉龙，比我大两岁，家是邻市农村的，据说前不久邻市搞开发占了他家的地，这才在城郊买了房子。”高仁揉揉脖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少年老成的感叹，“其实很多运动员都是农村或者穷人家来的，毕竟搞竞技体育特别是进专业队真的太苦了，一般的家庭都舍不得孩子吃那样的苦。

就像我小时候被体操队选中，妈妈本来也不愿意我走专业，她舍不得我吃苦。但是教练给爸爸妈妈做工作，说我有天赋不应该埋没，又说我家条件不好，爸爸生病治疗要花钱，运动员有补助和津贴，集中训练吃住还不花钱，如果以后我进了专业队也是一条出路。爸爸妈妈问我的意见，我说看那些哥哥姐姐翻跟头挺好玩儿，他们也就同意了。算起来，相当于我五岁就开始给家里挣钱了。”

说着说着，高仁忍不住笑起来，骄傲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可爱又很心疼。吕袁桥想再多问两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不出宽慰的话，何况高仁也不需要什么宽慰。

“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你有天赋吧！”吕袁桥觉得夸夸他可能会更好。

高仁一听这话果然更起劲儿了，他扭过身子侧坐，一张笑脸直愣愣的对上吕袁桥的侧脸，勾得他一眼又一眼的看过去，想把整个笑容都收进眼底，只可惜他在开车，不敢过于分心。

“说起来黄辉龙的底子也很不错，其实当年能被选进队里的哪个不是好苗子。他比我进队早，以前的成绩也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后来长得太快，身高体重控制不住，成绩自然就下降了。”

“那你呢？你也不算矮啊？”吕袁桥又侧过脸看了看身边那人，怎么说呢，175的个头在他们这一辈人里头不算高也不算矮，只是搭配一张白嫩嫩的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更似个不满二十的青少年。

高仁一挺胸，大声强调：“那是！我算是退役的体操运动员里面长得高的！”说罢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吕袁桥，又回头撇了一眼体壮如牛的罗家楠，有点心虚的缩缩脖子，还是强作硬气道：“我16岁退役以后，天天喝牛奶吃鸡蛋，每天跑步打篮球，从154长到175，已经很厉害了！”

吕袁桥使劲点头，继续拍马屁，“确实很厉害，你看那谁，那个奥运冠军，还没你高呢！”

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却刚好戳到高仁的痛处，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半晌后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前的罗家楠：腻腻歪歪，矫情！恋爱后的罗家楠：媳妇媳妇，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