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流泪是因为眼睛需要洗了，汤灵犀或许也是，他总在不知道的时候留下了冰冷的泪水。www.fengyunxs.com不知道是自己傻掉了还是怎么样了，什么傅里叶级数什么的已经听不懂了，他有努力去学这些东西，可就是怎么都学不会，感觉自己忽然变笨了一样。他在想是不是服过药的后遗症，是不是该去医院洗胃，他最后放弃了这种想法，怎么着都该消化了。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汤灵犀看见了有天赋的人与没有天赋的人的差距。

“灵犀，成绩出来了，你高数下没有过。”，当着学习委员的寝室长带着遗憾的语气说，“老师跟我说，我们电气专业是学校的王牌专业要求培养高级人才，所以这些重要的课如果卷面成绩不及格的话，平时成绩作废。”

“不对啊，你这作业都做的挺好的，考试不都考的作业有的吗？”，上官问道。

“没啥大事。”，汤灵犀平淡地答，“你们考得怎么样。”

“上官考了九十多，妹的比我还高，凌云考的也还行。”，室长有些尴尬的说。

上官的成绩属实让汤灵犀吓了一跳，上官和凌云经常都不做作业，都是抄汤灵犀的，上官更是课上玩手机，课下玩电脑，就考试前看几天书。这就是理综考二百九十七的人的实力吗？上官简直就是学神。

“你们考的好就行，怎么样要不要出去吃一顿，我请。”，汤灵犀笑着说。

“灵犀，你真的没事啊，平常都是你请客，这次就不用了吧，你还是安心准备补考吧。”

“没事儿，大不了以后重修，反正这个老师有口音我听不懂。”

“我们学校转专业那个条款，你真的不用吗？”

“我爸妈又不同意，我能怎么样，而且只挂了一科，又不是毕不了业。补考又能怎样，你们看我思政那成绩出的揪不揪心。”

“你思政那个我真的搞不懂，当时看你背的认真的很，那朱娟真不是个东西，她这么一搞今年的奖学金我们班没有一个人能得的了。”，室长埋怨的说着，“要不是思政这门课，我好歹也要拿个最低等的奖学金。”

汤灵犀知道奖学金对于室长来说多重要，不仅是一份荣誉，也是帮助家里减轻负担。寝室四个人就汤灵犀和上官家里好过点，反正爸妈给的钱多，汤妈妈也经常说请人吃饭交朋友，汤灵犀就经常请同学吃饭了。

“这么不开心，那还不出去吃一顿开心一下啊！”，汤灵犀拿起手机，“我看最近新开的那家烤肉不错，咱们去吃烤肉吧，还有一个月的小学期呢，不吃点好的怎么过去。”

四个人便这样出去吃喝去了，第一学期小学期的课程是一些手工类的课，一门叫金工实习让做个铁榔头，还有个叫电路实操的让焊电路板。

汤灵犀的手工从小都不错，文科吃了败仗，他希望自己手工的优势还能发挥出来。铁柄的每一步他都仔细的操作，几天后的锤头部分，老师刚讲完汤灵犀就飞速的做了起来，原本是两天做完的内容，仅仅一个早上，汤灵犀就快做完了，就在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汤灵犀寻思着大概再磨两三分钟就好了，于是加速的磨着。

跟他一个操作台的同学却不这么想，他一下拉开了放工具的铁抽屉，汤灵犀的手指就这样被抽屉角割破。那同学一下子愣在原地，看着汤灵犀的血喷涌而出。班长立刻拿了一包卫生纸给汤灵犀，汤灵犀摁住伤口之后，就被班长和室长开道跑到了医务室。

医生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压迫了一会儿止住了血。“医生，我这个需不需要打破伤风啊？那个抽屉的角有锈。”

“不用，你这伤口虽然很长，但很浅，我清理的时候也看了，没有铁锈，你放心，消过毒了，就没事了。”

医生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汤灵犀已经不信任这个学校的工作人员了，他上网搜了资料，说的都是打一针好，但他忽然想了想，就这样死掉其实也挺好。www.menghuanzhijing.com

金工实习结束的时候，老师让自己把锤柄和锤头合在一起交给他，做的好的可以电镀，比较好看，做得差的就送去氧化变成黑锤子。因为快下课了，同学争着抢桶里的之前收上去的锤柄，汤灵犀好不容易挤进去，看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做的锤柄。

“我的锤柄怎么不见了？”

“哎，我的也不见了，你随便拿一个呗。”，一个同学说完这句话就拿走一个锤柄，汤灵犀便挑了剩下的当中比较好的一个。

“你这个锤头和锤柄做的不是和贴合啊，这个锤柄的螺纹有点粗了，防滑的花纹也不好看，锤头倒是做的很好，还是去氧化吧。”，老师随意的说着，却字字插在汤灵犀的心头。

最后汤灵犀的这门课得了个八十四分，差一分算优秀。他垂头丧气的回到寝室，看见凌云手上拿了一把电镀的锤子，那锤柄跟自己的很像，他仔细锻磨，看见了自己想出来的老师没有讲过的小花纹。

“凌云，你这锤子的锤柄是我的，你为什么拿我的锤柄？”

“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随便抓了一个，我怎么知道是你的，你这么生气干嘛，这门课一门选修，奖学金也不看他，绩点也不看他，你要我连锤头也送给你。”，凌云把榔头拿出来准备递给汤灵犀。

“算了吧，我不要了。”，汤灵犀泄气的坐在位置上，一个电镀了的锤柄怎么和一个氧化的锤头配呢，虽然他们本来才是一体的。没想到自己拿手的手工就这样扑了，或许天意就是如此吧。

暑假回家的汤灵犀被爸妈轮番教育，说离了他们书都读不好了，一点自控能力都没有，说是不是天天在打游戏不好好读书，说别人混都能混个毕业，汤灵犀连那些高考考的差的人都不如。

放在以往，汤灵犀或许会哭，或许会和难受，但这一刻他却有些接受了，他讥笑着回应汤爸爸和汤妈妈。

“这人啊跟动物一样，真是小的时候乖的不行不行的，长大了就不是好东西了。”

“对呀，可不是嘛，越老越不是好东西。”

“你现在还敢嘲笑我，老子下学期不会给你一分的生活费，我让你知道知道钱多难挣，你给我不好好读书。”

汤灵犀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还读书呢，活不活的下去都不知道。当晚，汤妈妈来劝汤灵犀，偶然间说起了孙云儿子的事。

第二天，汤灵犀一脸得意的对着汤显武，“你不是一直夸孙云的儿子厉害吗？考个飘过二本的分数，比机读卡读不出来的我都还要差，有脸在我面前夸别人有本事，夸了十几年，到头来就是这么个东西。”

“那别人本来一直都比你优秀，我又没有说假话，你出去问问谁不是这么说的，这回是人家发挥失常，而且语文的作文写偏题了。”

“笑话，他的语文成绩我可是听说了，九十多分，那就算给他加上个十几分吧，单科没我单科考得好，整体没我整体考的好。我第二次的分数就不用说了，根本不是他能比的。”

“哦，你就考好了一次就这么沾沾自喜，怪不得现在成绩这么差，是不是以为你入学成绩好就比班上其他人厉害多了。看你现在的成绩，一门挂科，一门补考。你能毕业吗？”

“我不是在选这个专业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吗？我说了我电磁学学的差的很。”

“那土木你也不学，说不想一大家子都学土木的，高数只是入门课你都学不懂，你能学个什么？”

“首先，学校考的试，卷面成绩不及格平时成绩就作废跟别的学校不一样，而且后面三道大题个个都是考研题，难度跟别的学校也完全不一样。其次，我本来就是文科更好，又不是我想学理科的，关我什么事，你当初做决定的时候，逼着我学这些的时候又想到这一天吗？”

汤灵犀扬着头走出门去，一出去就低落了下来，他有一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流逝的感觉，他叫来李轩，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人玩游戏，在这个陌生的小城，没有其他他熟悉的东西。

当晚他喝了很多酒，却丝毫没有醉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喝酒都醉不了了，是不是该去从事销售呢，不如现在就退学吧，但他仍然没有这种勇气，无法踏上这条与过去生活截然不同的路。

大二的上学期，连傅里叶级数都只是入门的复变函数，简直本科阶段的魔鬼课程，汤灵犀直接蒙圈，他想起滕遇在西康大学学的也是电气工程自动化，他立马打电话给他询问。

“什么这虾兵课程你们是必修？这么难的东西必修怎么学，还毕不毕业了，我这儿是选修。”

汤灵犀也有些无语，便继续跟他抱怨学校的政策。

“你那破大学管的这么严啊，当初我就让你不要出去，你还不想当我学弟，你看吧，啥玩意儿嘛。”

汤灵犀敷衍了几下就挂掉了电话，滕遇竟然还是那么不会看气氛说话。进行到期中的时候，汤灵犀实在学不动了，他觉得复变函数太难了，自己高数下都没有及格，根本不可能学的好这个。失眠十几个夜晚之后他最终决定，一定要转专业。

他表明了很强硬的态度之后，电话就没有停过，连室友都有些受不了了，打来的全是没有存过的号码，是汤显武的兄弟姐妹们甚至是他的表亲打来的，这些人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跟汤灵犀说过话了。

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电话没有忍住接起来几个。

“汤灵犀，你还是要努力学习，不要天天玩，你爸给你选这个专业……”

“汤灵犀你怎么能辜负你爸……”

“汤灵犀你要知道上大学只是开始，不是上了大学就可以放肆玩了……”

从来都不关心自己的人此刻突然打来电话指责自己，汤灵犀不明白为自己而活有什么错，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凭什么来指责自己。他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血浓于水不是事实，也不是什么值得颂扬的东西，是谎言。人世间的一切感情都应该用心换心，所以那些被收养很久并被好好照顾的孩子，在亲生父母找上门后，都会选择赡养自己的养父母而不是亲生的。

汤灵犀追问这世上可还有他留念的东西，他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足以让他离开楼顶的友情，他就坐在教学楼的楼顶，强风吹拂着他的面，却没有吹闭他的双眼。他准备再跟爸妈做一次交涉。

“不行！你那学校有什么好专业！你不想学就回来再读高中，你都距离高考很久了，恐怕也忘了，再让你读一个高三估计也不行，那你就回来从高二开始读，我拉下面子去求那县省高的校长收你，你要是再高考完，你想选什么专业，什么学校，什么城市，我都不干预你。”

汤灵犀微笑着，站到了楼顶边缘，轻盈地跳入地底，如同跃起来又落回海底的鱼。他要睡在没有昼夜，没有四季，没有人际关系的孤寂的地壳里。至于最后听到的那话是谎言也罢，是实话也罢，放在天平之上，只会让放在另一个盘子中的绝望冲天而起。

这种感觉，他喜爱且熟悉，温暖且安心。他就这样睡着，睡着，像冬眠一样，在苍茫的一片，睡了很久很久。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看见水泥的墙壁一样的东西。

是地面吗？他想。心意一动，发现自己的头还能动，然后环视四周，他记起来了，这是她外婆以前的老房子。

我怎么会回到这儿？我才不要待在这儿！他奋力的准备跑，忽然一声尖叫，他看着了厕所水里的倒映，自己还是个婴儿大小，他的头砸向蹲厕的边缘，他记起来了，妈妈曾经说过说自己两岁左右的时候被外婆抱着上洗手间，说很调皮，忽然乱动外婆没有抱住，头砸在了厕所边，去医院住了几天院才醒，还好醒了没有变成傻子。

原来我的经历真如《盗梦空间》和《恐怖游轮》一样！巨大的撞击让他还没有长齐的头骨无法抵挡，他一下就晕厥了过去。

……

汤灵犀坐在教学楼的楼顶上，狂风吹拂着他的面，吹得他的双眼落泪，他觉得现在的感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熟悉，明明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

听见汤显武说的话，他不由的笑了，他觉得汤显武就是这样的人。“我现在站在教学楼的楼顶，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跳下去了，你自己再生一个，就当没有过我这个儿子。”

“不要！你不要做傻事。”电话那头的妈妈传来大声的惨叫，“天呐，现在这一代的娃儿心理承受能力怎么这么差，你不要再逼我儿子了，就让他转专业！不然老子也去死！”

“再生一个？养你我都费劲心力，再生一个我都多老了，我哪有那么多精力。”

“说的也对，再生一个多半也要死，还是不生来的好，别祸害人家，让人家来这个世界受苦。”

“我哪有……”

“别废话，转不转，你给个答复，给你五秒钟。”

“转！转！”

汤灵犀的爸妈请了公休假，从老家来到学校办理转专业的手续。

“你学不懂？不会吧，概率论这么难的科目，很多人挂科的你不会学不懂才对。我们收的西康省的生源也一直很优质，你考多少分来着，我记得我们班有个学生的分远高其他两个。”

“就是我。”，汤灵犀对正在翻看入学成绩的导员说。

“六百，六百零二，汤灵犀六百一十六，真是你！你真的学不走吗？要不要是留一级跟着下一级一起学啊。你不要觉得没面子，我们专业要求严格，每年都有好些人延毕。”

“就是就是，不然你试试留一级，克服一下。”，汤显武有些欣喜地说道。

“不了导员，我对电气真的没兴趣了。”，汤灵犀说的很坚定。

“你选的是转到广告学专业是吧，那这份材料你爸妈签字就行，你跟我去老校区办手续吧，我们电气学院管这个的黄副院长在老校区。”

汤灵犀跟着导员坐车去老校区，导员在车上说学校成立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有理科生失去兴趣可以转文科的规定，但汤灵犀是这七十年来实际这么干的第一个。

到了老校区之后，一个瘦瘦的副校长，穿着高跟鞋微笑的欢迎汤灵犀，她问了汤灵犀问什么转学，问为什么失去兴趣，汤灵犀把思政挂科开始的事说了起来。

“朱娟啊，她一直都仇视我们电气学院，她应该也有指标吧。这件事只能算你运气不好，不是你不好，转了专业之后记得好好学习啊。”

“啊，有这回事儿？我说四班的思政成绩怎么那么低。”

“周导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很正常，都是积怨了。”

汤灵犀终于明白自己的思政为什么会挂科，他冲副院长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黄副院长。

院长在文件上签了字，微笑的把汤灵犀送走。汤灵犀和导员又去找广告专业所在的建筑艺术学院的副院长签字，两个副院长正在办公室说笑，汤灵犀便和导员进去了。

“这就是转过来的学生，我看可以。”，一个院长微笑的说，“但可惜这个不归我管，那我先回办公室了啊。”

“你为什么要从电气转过来，那么好的专业，你是不是有逆反心理啊？”

汤灵犀详细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转过来。“那你还是去做一个心理评估吧，心理评估没有问题，我就给你签字，要三甲医院才行。”，那院长微笑的说道。

汤灵犀立马就去了最近的医院做评估，等待没有问题的结果一出来他立马去找了，建艺学院的副院长。

“嗯嗯，那我们建艺学院就欢迎你的到来，但你的转专业的手续可能要下学期才能办好，然后你正式转到广告专业恐怕要再过一学期了，广告和电气几乎没有重复的课程，也就是说你要两年学四年的东西，就算你能学完，课程时间也会冲突很多，所以我推荐，你跟一四级的一起学，你觉得如何？这半年你也调整一下状态。”

汤灵犀想了想，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