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夜不归宿的事情谢致没再追问，方灼在劫后余生的侥幸里变得更加黏谢致。www.jingcaiyd.com

徐远川还被关在家里，方灼就把谢致的东西搬到徐远川课桌上，让谢致坐在他一偏头就可以看见的位置上。

晚上睡觉，方灼非要抱着谢致，谢致把自己严严实实卷进被子里，劝说方灼：“我晚上拽被子，你会感冒的。”方灼偏要把谢致从他被窝里刨出来，卷进自己的被子里。

谢致忍无可忍，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勒住方灼，问他：“我的祖宗，我这么抱着你你睡得着吗？！”

方灼抬腿把脚下的被子压好，搂住谢致的腰，闭上眼睛说：“我已经睡着了。”

谢致一退再退，方灼越加放肆，有天晚上谢致在确认方灼今晚不要洗澡后进了浴室，半个小时以后方灼放下看了三遍都没看完的一篇英语短文，去敲卫生间的门。

谢致以为方灼要用卫生间，站在蓬蓬头密密匝匝的水流下大声说：“再等2分钟，我马上就好了！”

方灼拧了一下门把手，“我要进去。”

谢致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门把手，方灼没能拧开，他想起来自己随手锁门了。

谢致松了口气，加快速度冲身上的沐浴露泡沫，没等他冲干净，方灼居然用钥匙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谢致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识缩着肩膀用毛巾挡住了不该让别人看见的地方，冲闯入的方灼说：“你怎么这样？！”

水雾缭绕的浴室里，谢致周身缠绕着水汽，在暖黄色的灯下，仿佛开了柔光滤镜，方灼眼神飘忽，说：“你洗太久了。”

谢致抓起叠在一旁架子上的干净短袖很快地往身上套，对方灼说：“我绝对没有洗很久，再说，你用卫生间的时候我就从来没有催过你。”

方灼关上卫生间的门，离他两步远的谢致被腾腾的雾气蒸得白里透粉，方灼向前一步，谢致那双水亮亮的黑眼睛里眼波动荡，像是黑曜石意外跌进了暗夜下的溪流里，激起了无处可藏的涟漪。

方灼不回避，反而更靠近，他刚一抬手，谢致反应很快，几乎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谢致的红嘴唇微微张阖，别别扭扭说：“你干嘛？”

两人贴得很近，谢致慌乱间套上的短袖歪歪斜斜挂在身上，方灼漫不经心地抓住那短袖的下摆缓缓往上推，对谢致说：“看看你。m.sanguwu.com”

谢致红着眼皮，较劲儿地盯着方灼，方灼亲谢致薄薄的眼皮，“手抬起来。”

谢致心想：你不请自来还要我说欢迎光临，可简直太霸道了。

方灼亲谢致冒着细汗的鼻尖，亲他尚在滴水的鬓角，谢致的眼睛里起了雾，薄红染上了他的耳朵，铺到他的脸颊、他的脖颈，蔓到了他慢慢抬起的手。

谢致得承认，他中了招，昏了头。

方灼一声不响，拉着谢致在浴室胡闹了一通，默默又打通了一关，谢致洗澡再也没有锁过门，准确地来说，谢致再也没有独享过他们那个狭窄的浴室。

这样的亲密无间里，方灼很容易就发现了谢致的频频走神，有好几次，在两人回家的路上，在晚上熬夜写卷子的时候，方灼都觉的谢致有话要告诉自己，但到最后谢致都又用无关紧要的话岔开。

5月20号那天是周五，早上方灼叫谢致起床的时候谢致卷着被子缩成一团，说自己肚子痛，起不来。

方灼把手伸进谢致睡衣里，按了按他的胃，问：“是这里疼？”说着又往下按了按谢致的小腹，“还是这里疼？”

谢致很虚弱地哼哼着，“上面疼。”

方灼轻轻给他揉着胃，“昨晚叫你别吃那么一大杯冰激凌你不听，到七月之前暂停冰激凌供应。”

谢致哼哼唧唧，“我觉得不是冰激凌的错，是昨天中午食堂的那个牛肉有问题。”

“是我的心软有问题。”

谢致抱住方灼的手，说：“好了，好了，我再不吃了，那今天帮我请个假行不行？”

方灼抽出被谢致抱着的手，“我带你去看大夫。”

谢致缩进被子里，“我不想去，我睡一觉就好了。”说着自己又压了压被角，对方灼说：“你快走，要迟到了。”

方灼被谢致赶去学校，一早上都心神不宁。早上最后一节体育课，方灼从体育老师那里请了假，拿着假条提前回家。可卧室里没有人，他留给谢致的早餐也还放在微波炉里。

方灼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给谢致拨了一个电话。

谢致说：“喂？”声音里充满睡觉被吵醒后的迷糊。

方灼问：“你胃还疼不疼？”

“不太疼了。我就说睡一觉就会好。”

“嗯。那你中午想吃什么？”

“吃学校门口那个小笼包吧。”

方灼说：“那我回来会到十二点四十以后，你饿了就先喝一盒牛奶。”

“好。”

方灼挂了这通互相欺骗的电话。这几个月沉浸在快乐中的大脑清醒过来，他最近高兴得忘乎所以，忘记了他已经快乐了太久，超出了往日的时限。

方灼在客厅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把拖鞋原封不定放回原来的位置，要趁谢致回来前离开。

谢致心虚地挂了方灼的电话，揣起手机一路狂奔，上楼梯的时候一步跨两层，紧赶慢赶，在五楼撞上了下楼的方灼。

谢致想起自己刚刚在电话里装出来的睡意朦胧，差点羞愧到自燃。方灼则恨不得自己瞎了，让谢致从容地回到他们的家里，他会在十二点四十五打开家门，这场骗局就会从来没有存在过。

两个人一时谁都没说话。谢致以为方灼是气得不想说话，硬着头皮说：“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方灼打断谢致，替他找了一个借口，说：“你是不是跑去网吧打游戏了？”

“......啊？”

方灼找到了化解这场危机的关窍，顺着这个无关痛痒的理由说：“下不为例。你装病这招再也不好使了。”

方灼转身上楼，说：“赶紧上来，你今天中午就饿肚子吧。”

谢致心里乱糟糟的，明明自己是骗人那个，方灼怎么比他还像做了亏心事。

谢致跟在方灼身后走了两步，忽然跳到方灼背上，“累死我了，你背我上去。”

方灼嘴上说：“装病跑去打游戏还这么嚣张。”但还是托着谢致的腿弯，稳稳地背着他上楼。

谢致把自己的脸贴在方灼脸上，“感受到了吗？我的脸好烫的，撒谎好难呐。”

“撒谎没用，撒娇也没用，你今天没饭吃。”

“我老实交代，给我口饭吃吧，“谢致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是去给我爸扫墓了。”

方灼脚步顿了一下，谢致枕在方灼肩膀上，说：“今天是我爸的忌日，也是我妈的生日。”

半晌，方灼说：“你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你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致搂紧方灼的脖子，解释说：“其实我这几天一直想跟你说，但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告诉你你又会烦该怎么安慰我，该用什么语气和我说话，我不想那样。”

说话间两人到家，方灼把谢致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犹犹豫豫，很不熟练地对他说自己的事，“我爸和我妈很早就离婚了，但我觉得也挺好的，他们在一起很容易吵架，吵得厉害了还会砸东西。我小时候就爱待在外面不爱回家。”

谢致难得听方灼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一脸你多说点，我爱听的神情。

方灼觉得自己的安慰对症，接着说：“不过他们两个人要是吵得厉害了也就顾不上我，我听徐远川说，他小时候天天挨打，不是他妈打他就是他爸打他，有时候两个人一起打，挺惨的。”

方灼说话的时候很是隐蔽地留心着谢致脸上的表情，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谢致很快就从方灼的表情里看出了藏得很深的欲言又止，谢致后知后觉咂摸出点味道，方灼扯这些事，是在拐着弯儿地安慰他：没有爸爸你别难过，有爸不一定比没爸好。

谢焕死得太早，谢致还没有满周岁，他脑海里根本没有对父亲的印象，而贺有瑾从小到大也没让他多受没有爸的委屈，所以谢致并没有因为没有爸爸受到过多大的伤害。

但没伤害不代表完全不难过，谢致小时候也会问妈妈，问姥姥姥爷，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

可是贺有瑾听到这个问题会生气，姥姥听到这个问题会流泪，谢致就知道这是个很不好很不该问的问题。他不问，周围的亲戚朋友也不会主动提起，久而久之，谢致都觉得自己没有爸爸是应该的。

谢致看方灼怕他听懂又怕他听不懂的纠结样，笑嘻嘻搂着方灼的肩膀左右晃着他，说：“你这两天怎么变得这么可爱。”

方灼很珍惜地抱住谢致，谢致贴在方灼怀里畅想，“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我天天陪你在学校玩到天黑，把你哄得抱着我哭，眼泪汪汪地说：‘谢致哥哥，我爸我妈不要我了，呜呜呜\''，那你谢致哥哥我就用一根棒棒糖把你哄回家，让你专门给我写作业，算完数学再写作文，我最不爱写作文了。”

方灼笑了一声，把谢致从鞋柜上抱下来，说：“做梦冠军，今天中午奖励你一个大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