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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

作者:风歌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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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严三谷。

因为在进良宵道馆之前的鬼蜮里,宋小河已经见过他这副模样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是鬼体,现在的他,似乎还吊着一口气。

宋小河踩着地上的血蹲在他身边,就见他胸膛正急促又微小地起伏,嗓子里发出一声声极其微弱的痛吟,显然已是濒死之际,不知为何还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死去。

“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宋小河用极轻的声音问他。

严三谷的瞳孔有些涣散,转动着看向宋小河,眼中的泪混着血,把眼睛染得赤红。

他费力地动了动右手的食指,沾着血,在地上缓慢地写下字迹。

宋小河低头,将灯挪过去,光线的照耀下,一个潦草但极好辨认的名字便显现出来。

“临涣。”宋小河道:“是他吗?”

接着,严三谷又写。

宋小河凝着目光紧紧盯着,看着他写下“妖血”、“门”四个字。

她道:“他与城外的妖怪交易,想打开城门换取妖血,对不对?”

严三谷的下巴被生生掰碎,烂作一团,已经无法告诉宋小河究竟是不是这样,只是他听完这些话之后,就慢慢闭上了眼,血红的泪落了下来,仿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传递出这个消息,然后胸腔一停,再无声息。

宋小河用手背狠狠蹭了一下泪,提着灯起身,她的裙摆和鞋底都沾满了严三谷的滚烫的血,离开的时候留下一串赤红的脚印。

行至城门前,宋小河就看到城门果然已经被打开,城门上的防护结界也有了破碎的缝隙,只是暂时还没有妖怪进来。

她站在门前,孤风萧瑟,吹得提灯轻摆,将她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门的另一面是虎视眈眈的妖邪,而身后则是正前往传送阵法的百姓,宋小河站在中间。

这一瞬间,她似乎突然明白当年的良宵公主为何要独自出城门迎敌,因为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唯一的办法。

或许那良宵公主也像她一样,想了一个什么办法让百姓们能够有机会逃出这里,但不巧的是,临涣心起贪念,为了得到妖血提前开了城门,步时鸢自然能够算得此事,告知良宵公主,为确保夏国子民能够成功出逃,良宵公主选择独自应战。

“公主殿下!”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宋小河侧身回头,就看见谢归正大步跑来,满面焦急,“公主殿下,千万莫开城门啊!”

宋小河运起灵力,一掌就将谢归打翻在地。

宋小河提灯而立,月华出现,影子与城门缝隙融合在一起。

她道:“谢春棠,时间不多了,我只有一句话要交代给你。”

谢归爬起来,想要阻止宋小河,却感觉到空中有股灵力的牵制,似有一道屏障拦在了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上前一步。

那一瞬间,宋小河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了当初那个肩负着夏国存亡,肩负着子民生死的良宵公主,她静静对谢归道:“若我身死城外,夏国灭亡,你也绝不可让阴阳鬼幡落入那些邪魔的手中。”

“带着它逃吧。”宋小河转身,朝城门的缝隙中走去,叹道:“勇士,我一个就已经足够,就委屈你做个懦夫了。”

谢归用力击打灵障,不停地高声乞求,让她再等等,却仍没有止住宋小河的脚步。

她想,若她真的是良宵公主,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踏出城门的一瞬间,一阵狂风袭来,卷起宋小河的衣袍和四条小辫,长长的织金发带飞舞着,她抬起衣袖微微挡了挡风。

辫尾处铜板撞响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出了壁画,回到了现世。

随后劲风散去,她一抬眼,只见周围又变成了被砸破的良宵殿,头顶的琉璃灯依旧明亮,大殿中一派寂静,沈策不在。

谢归仍站在那处,衣袍满是泥土,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斗。

他正仰着头看那残败的金像,显然已经听到了宋小河回来的动静,依旧没有动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幻境中走了一遭,宋小河大概明白了当时的情况。

良宵公主当时在面临那样的处境时,定然做了与宋小河一样的决定,当然不同的是,良宵公主比宋小河厉害,她可能有更好的办法。

但不论什么方法,最后的结局都如步时鸢所卜的卦一样,夏国必亡。

只是这一切落在谢归的眼中,就变成了良宵公主的自负造成了夏国的灭亡,所以才对她怀恨在心,从而心生恶念,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重来一次,你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谢归侧身,眸光沉静的看着她,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赤忱,宛若一潭死水,他缓缓道:“公主殿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壁画上的色彩猛然舞动起来,所有鲜艳的颜色交织汇聚,形成五彩斑斓的画卷,随后很快,又各回其位。

然后呈现在宋小河面前的,就是一副没有被毁坏过的,完整的壁画。

她抬眼看去,每一幅壁画上的良宵公主都画得翩翩如仙,栩栩如生。

而那原本被划花涂黑的面容,俱是宋小河的脸。

回过头来,就连那尊被砸毁的金像也复原,那尊身着华丽锦衣,踩在莲花,高足一丈的金像,也正是微笑着的宋小河。

宋小河茫然地看着金像,眸中满是无措。

她从未想过,这良宵公主竟然会是她自己。

“九十六年前,你孤身出城,对战群妖,最后死于妖邪之手,而你的灵力却被它们分食吸收从而助长它们妖力大增,一举攻破城门,屠尽夏国百姓。”谢归淡声道:“你转世轮回,早已忘却前尘,不再记得那些夏国子民。”

“但他们却在你踏入夏国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们曾经的公主殿下。”

宋小河想起刚进鬼国时那个笑呵呵地给她切瓜的老人,又想起带她去屋中,给她重新绾发,系上织金发带的妇女,还有走在街上,那些频频送东西给她的百姓们。

他们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仿佛拿出了十分的热情来招待客人,与幻境中,她驾马走在街上的情景完全相同。

宋小河当时还疑神疑鬼,时刻警惕着。

却不承想。

以为新来客,原是故人归。

她一下子全明白了,愣愣地问道:“所以他们阻止我进入这座道馆是因为……”

先是严三谷画地图时故意将这良宵道馆隐瞒,后又是在她前往这良宵道馆的时候,严三谷及其他鬼魂架起鬼蜮,极力吓唬她,不准她靠近此处。

其目的恐怕根本不是为了保护这良宵道馆。

谢归道:“他们不想让你重返故地,想起这些前尘过往。”

“可是公主殿下,你看如今这夏国,所有人都在这里受折磨,凭何就你一人忘却那些痛苦,逍遥生活?”

宋小河道:“我也不想忘,但是我死了呀。”

这话说得诚恳,谢归沉默片刻,而后道:“的确如此,那就让当初做了懦夫的我,再让你看一看当年的夏国吧。”

随后他一抬手,一杆黑白两色交织的长幡就握在手中,半臂之长。

白骨做杆,阴阳双面。

便是传说中的阴阳鬼幡。

他用力一挥,刹那间狂风四起,浓郁的黑雾像是被调遣起来,在空中疯狂流窜。

下一瞬,天光乍现,恍若黎明降世。

宋小河抬头,从砸破的墙体往外看,却又见乌云密布,漫天的妖魔乱舞,刺耳的嘶吼声不断从空中传来,密密麻麻,邪气冲天。

仿佛一场人间炼狱重现。

第52章 黑雾鬼国春风眷海棠(一)

且说先前宋小河被吸入壁画之后, 谢归要面对的最大的难题,就是被留下来的沈溪山。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身便要溜走, 谁知刚跑几步, 就被人猛地踩在背上, 负上巨大的力量, 径直压弯了他的双腿, 狠狠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的肩膀被踩住, 压得死死的, 一柄冰凉的利剑抵上了侧颈。

“我知道你是沈溪山。”谢归倒是并不惧怕,缓声说:“若是你杀了我,那些被摄取精魄的人还有现在鬼国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沈溪山觉得好笑, 微微俯身, 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你当真仙盟的弟子吗?”

“如何?”沈溪山挑眉。

“倒是半点不像是名门正派之人。”谢归说,还在心里补充一句, 完全是邪魔头子的做派。

沈溪山牵了牵嘴角,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 “我凭何要遵循他人定义的好与坏?”

沈溪山身上唯一的约束, 便是那仙盟第一奇才, 青璃上仙座下弟子的身份,若脱了那层衣服, 他就是他自己。

不是什么济世救人, 心怀大义的正派弟子。

他道:“我是真的会杀你, 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把宋小河放出来。”

谢归只得道:“好, 烦请沈少侠先将我放开。”

沈溪山便撤下了踩在谢归肩头的脚,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

“沈少侠, 实不相瞒,那地方并无危险,只不过是一种名唤回溯之镜的仙器,待她做了选择,自会出来。”谢归随意地拍了拍袖子上的泥土,又道:“幸好先前我留了一手,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你。”

说着,他双手结印,指尖泛着青光,片刻后两道赤红的光从他袖中蹿出,直奔沈溪山而来。

沈溪山二话不说,抬剑便砍,却感觉像是砍在了韧性极强也无比柔软的东西上面,只见那两束红光一下子就缠上剑刃,像蜿蜒的蛇一样极快攀上他的双臂,紧紧缠住,而后消失不见。

他眉头一皱,立即看到剑刃上的金光退散,身上的灵力像是猛然被什么东西束缚一样。

撩起衣袖一看,就见白皙精壮的手臂上多了条红色的锁链,仿佛纹在皮肤上的图案。

沈溪山却并不显慌张,只是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说道:“锁魂链?这是天界缉拿穷凶极恶之犯所用之物,你为何会有?”

谢归说道:“自然是借来的。”

沈溪山道:“你还认识天界之人?那当真是有点人脉,不过……”

他将手中的剑一扬,剑气霎时散开,带着汹涌的戾气,直往谢归的面门冲去。

“便是锁了魂我也一样能杀你。”

铺天盖地的杀气席卷而来,谢归只感觉霸道的剑气将他层层围住,即便是早就留了后手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他仍然脊背发凉。

他将双指合并,赶在沈溪山的剑刺来之前,喝声道:“变阵!”

就见周围的景色一瞬间活了过来,在极其短的时间内变幻无穷,最后沈溪山的剑刺过去时,谢归已然不在那处。

他转头,就见前方几丈之处有一个干涸的池子,另一侧则是茂密的树林,已然不在良宵殿前。

沈溪山先前就猜到这个道馆是活的,能够随时变换地形,是以此时并未惊讶,只是心里压着一股气,脸色冷下来,循着声去找人。

还没走上多久,就听见了一阵哭嚎惨叫声远远传来。

虽然这声音难听至极,沈溪山也没有多管别人闲事的爱好,但他隐约能从这无比凄惨的嚎叫中辨认出,这是苏暮临的声音。

他将剑捏在手中,转身朝着声源处去。

随着他的惨嚎声越来越清晰,沈溪山就看见了被绑得严严实实,在地上打滚的苏暮临。

他像是有着用之不竭的精力,叫了那么久,仍旧不感觉累,而一旁站着的步时鸢倒像是被他折磨得不轻,闭着眼睛用手指转着珠串。

“叫得那么惨,我当你是被活刮了皮呢?”

沈溪山只听了那么一会儿耳朵就受不了,马上喝止他,“闭嘴。”

苏暮临一听是他的声音,赶忙抬起一张蹭得满是泥土的花脸,哭喊,“沈溪山!快来救我!总算是有人找到我了!”

“我可不是来找你的,你先闭上嘴,老实点,我自会救你。”沈溪山往树下走去。

苏暮临一听自己能得救,顿时闭嘴安静了。

步时鸢这才睁开眼睛,缓缓朝沈溪山看了一眼,说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可应你一件事。”

沈溪山笑了,道:“正好,我一事相问。”

他伸出手,将手臂上赤红的锁链图案,说道:“这东西是谁借给谢归的?”

步时鸢低眸看了一眼,都不用推算,直接道:“是我。”

“你如何有天界的东西?”沈溪山微微眯眼,眸中染上些许探究。

步时鸢就道:“这便无可奉告了。”

她不说,沈溪山也并不追问,只是道:“你与那谢归是一伙?”

“谈不上同伙,我与他都为自己的目的罢了。”步时鸢说话时语气一直都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仿佛一切事情尽在她推算之内。

进入这座鬼国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她恐怕早就知道。

沈溪山知道,这种知天命的人嘴巴严实,很多东西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泄露天机,必将背负业果。

沈溪山道:“那烦请步天师给我指条路吧,你应当知道我要去哪里。”

步时鸢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奉劝沈公子还是别去。”

沈溪山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理由呢?”

“这是宋小河必须了结的一桩因果,此事由她而起,必也由她而终,若沈公子强行介入,因果不结,最后小河便会被业果缠身,终生难消。”

沈溪山问:“业果缠身会如何?”

步时鸢道:“就如我这般。”

骤风起,树声哗然,卷着步时鸢宽大的道袍,隐隐显现出她极其瘦弱的身躯,几缕碎发从她满是病态的眉眼间掠过。

沈溪山的眸光沉着,将她看了又看,无法想象出如此姿态的宋小河是什么模样。

在他的记忆里,宋小河永远是活力满满,连哭的时候都哭得很有力气。

步时鸢仰头看了看天,忽而问了一句,“沈少侠,你可曾见过春雪?”

沈溪山道:“没有。”

空中的风越来越强烈,发出怪异的咆哮声,只见漫天的黑幕缓缓退散,随后黑雾疯狂舞动起来,密集的妖怪开始在天空出现,各种鬼哭狼嚎从天上传下来。

苏暮临直接被吓傻了,缩着脑袋,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沈溪山看了片刻,忽而将捋起衣袖,掌中凝起金光覆在赤红的图案上,只见那原本附着在皮肤上的锁链泛起了红光,而后被他抓住了一角。

随后他握紧拳头开始用力,硬生生将那赤红的锁链从手臂上给扯了下来,听得铮然一声响,锁链顷刻就断成两截。

沈溪山将那锁链扔在步时鸢的脚边,说道:“你的东西,我替他还你了。”

他抬脚要走,步时鸢就说:“沈少侠打算作何?”

沈溪山脚步未停,语气满不在乎道:“你们窥天命之人不是常把天注定一词挂在嘴边吗?眼下我不干涉任何人,凭心而为,所以不论造出什么的后果,那也都是注定之事。”

道馆之内的景色不断在变换,沈溪山只往前走了几步,就立即消失在视野之中。

苏暮临后知后觉他就这么走了,又开始嘶喊,“沈溪山!你说了要救我!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步时鸢蹲下来将锁链捡起,长长地叹一口气,说道:“既然都认出是天界之物还如此对待,这可让我如何归还?”

苏暮临一听,赶忙道:“我娘与天界也有些往来,若是步天师能够放我一马,我可以让我娘帮你在中间说说情!”

步时鸢转头看了看他,还当真将他身上的绳索给解开了,说:“去吧。”

“啊?”苏暮临乍然得到释放,还有些缓不过神,“这就把我放了?谢归不会寻你的麻烦吧?”

步时鸢弯唇笑了笑,说:“比起你给我的耳朵带来的灾难,他那些不算什么。”

苏暮临挠挠头,寻思着那还不是你们捆着我不放我才喊的吗?

多说无益,他也怕谢归突然回来,于是跟步时鸢说了声告辞,匆忙跑了。

鬼国内起了大风,黑雾在空中流窜,所过之处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道两边的酒馆商铺,路中的小贩摊,亭台楼阁,家宅宫殿,所有建筑都在黑雾掠过的瞬间变作断壁残垣,呈现出百年岁月的残破来。

宋小河从良宵道馆中跑出来,放眼望去所有景色都在极速变化,街道上是密密麻麻正在逃跑的百姓,尖叫与哭喊声不绝于耳。

奇形怪状的妖怪从天上落下来,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夏国子民,有些男人女人拿起锄头镰刀奋起反抗,有些老人则带着孩子奔逃,从街头到街尾,无一不是哭嚎呐喊。

宋小河置身其中,却无法成为其中之一。

她迈开大步在街上奔跑,自拥挤□□的人群中穿梭,身边逃命的百姓相互碰撞,推搡,踩踏随处可见。

凡人如何能斗得过妖怪?

他们拿着武器拼死反击,被利爪穿胸,被獠牙撕碎,也固执地为妇孺老人争那么一丁点的逃命时间。

漫天的血色,几乎铺满了整条街道,夏国百姓前赴后继,从尸体与鲜血上跑过,向皇宫而去。

然而良宵公主已死,夏国再无能够护佑他们的人,所有百姓面临的都是一个被早已算定的结局。

宋小河慢慢停下来,像是跑累了,站在路中央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满脸绝望,高喊救命的男男女女从她的面前跑过,赤红的鲜血从她的脚边流过,肆虐的妖邪用丑陋而狰狞的面容将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有乞求的声音汇聚,皆传入宋小河的耳中。

她的心口泛起浓烈的疼痛来,有些喘不过气了,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场她从未见过的人间炼狱。

更是因为她是曾经的良宵公主,是夏国所有子民爱戴敬仰的守护神。

这便是当年她死之后的夏国,是所有百姓所遭受的一切。

“公主殿下。”

身旁忽而传来幽幽的声音,宋小河愣愣地转头,就看见身边站着身着绿色长衣,衣冠整洁的严三谷。

随着风声散尽,这些发生在九十六年前的惨剧也随之消散,东方吐白,天色逐渐有光。

入目一片荒败,许多建筑早已坍塌,墙壁碎裂,街上随处可见的狼藉与白骨,近百年的时间里,血迹早已干涸,经历数不尽的风雨后,没了所有痕迹。

这才是夏国如今真正的模样。

严三谷的身边还站着许多人,慢慢地显现出身形来,男女老少皆是穿着干净衣袍,头发整齐,体体面面地出现在宋小河的面前。

他们用一种宋小河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有人落了泪,有人却在笑。

夏国子民在近百年的岁月之后,终于再次得见他们的良宵公主。

于是所有人纷纷跪下来,高举双手,像曾经做过很多次的那样,对宋小河高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小河看着这黑压压地跪了半条大街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坚强的神色,眉眼郁郁情绪却仍旧平静,只是心中彷徨迷茫,下意识抓紧了腰间别着的木剑。

前世暂且不论,今生宋小河所有的道理都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她从未应对过这种情况,更不知道去如何回应这些满眼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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