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很清楚周青臣的脸皮有多厚，也非常清楚，如果自己不和他借一步说话，恐怕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自己也难以控制。

“大哥，这咸阳城怎么回事儿啊，胡亥公子怎么就死灰复燃了？”

周青臣开门见山。

李斯眉头紧锁：“这事儿说来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这会儿太子去见陛下，我站着也是发呆，大哥慢慢说就是。”

李斯张了张嘴巴，没看出来自己这是拒绝你的话，所以才这样说么？

显然是看出来了，可周青臣明显无所谓，就是想从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

李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都不知道你在南越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抓到卢生侯生这两个王八蛋直接砍了不好么，非要送回来闹事儿。”

“我……”

“对，还有一个南越的越生，此人更是极为精通各种药理，你当初直接砍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李斯很郁闷：“罢了，这些后话不说也罢，公子胡亥怎么跟着三个人走到一起的，我也没弄清楚，只知道陛下去祭祖的时候，忽而发现历代先君的陵墓都被打扫得很干净，就格外召见了胡亥。”

“你没有跟着去？”周青臣觉得李斯像是在有意隐瞒什么。

李斯表情很无奈：“我如果跟着去的话，你觉得胡亥有可能被陛下召见吗？”

“这么说，大哥也看不上胡亥公子？”

“何止是看不上，简直就是瞧不起。”李斯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

周青臣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没有细说。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胡亥进献了丹药，说以前那些方士炼制的丹药是毒丹，不能延年益寿，但是这次他得到的丹药，却是可以延年益寿的，甚至当场还抓了几只小麻雀来喂药试验。”

“根据那会儿随行的宫人说，小麻雀吃完丹药之后，振翅飞翔，远比先前更加充满精气神！”

李斯压低了声音：“三弟，陛下吃完这个丹药之后，精气神充足，听说曾一夜御女十人！”

周青臣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他已经懂这次炼制出来的丹药是什么了——兴奋剂！

除此之外，重金属含量肯定也依旧超标，而且这种每天都吃，让始皇帝嬴政每天都处在一种极度的亢奋之中，对于身体的损耗，那简直无法估量。

尤其是那一夜御女十人，这换成年纪轻轻的扶苏，估计都要躺几天。

“大哥，还有什么劲爆的消息吗？”

“陛下赐给卢生、侯生、越生三人博士官位，待遇极高，不少朝臣虽然看得眼红，却不敢说话。”

“嗯……”李斯拍了拍周青臣的肩膀：“三弟，不少的人都希望你回来之后，带头对这三个混账玩意儿开火。”

“那这算盘可就打错了，我对于陛下继续嗑药这事儿，完全就没有劝阻的心思。”

“你不是说……”

“那是之前炼制的丹药，你也看到了，那丹药有毒，小鸟儿吃了立刻就死，但是这次的丹药，用小麻雀实验之后，无毒，陛下吃完之后，也充满精神，重回二十岁，一夜御女十人，这难道不是灵丹？”

李斯狐疑地看着周青臣：“三弟，你真觉得这丹药没问题？”

“大哥，你觉得这丹药有问题？”

李斯一愣，摇头道：“我不敢说有问题，但是也不敢说没问题，陛下每天看起来都很亢奋，批阅奏章也快了许多，甚至说话声音都变大了不少，可是……整件事情，总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那没办法了，丹药的功效陛下体验到了，你我现在说什么，那都是污泥之言，尤其是我，身为太子的老师，若是劝阻陛下不要嗑药，那就是阻挡了陛下的长生之望，好盼着太子上位，你说我能怎么说？”

“二弟，你也觉得丹药有问题？”

“大哥别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丹药有问题了？”

“那就是丹药没问题？”

“大哥净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丹药没问题？”

李斯：……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已经够无耻了，但是没想到，周青臣竟然可以比自己还无耻。

“大哥，听说二弟在北边将兵遇刺，匈奴人正好发兵攻打，王离率军出战落败，至今下落不明。”

李斯叹了一口气：“三弟，你有什么打算？”

“北上将兵可非我所愿。”周青臣摇头道：“当初南下带兵横扫百越，我已经耗尽心力，大哥……让李信北上将兵如何？”

李斯用一种“你还敢再无耻点吗”的眼神看着周青臣，那种鄙视的意思，已经完全不用再借助任何多余的动作和眼神。

“这可就不由你想了，陛下宴会上昏迷之前，就已经打算让你北上将兵。”

“你我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弟遇刺这事儿，大哥可有什么内幕消息？”

“有！”李斯眼睛一眯：“听说北方草原上，头曼单于的小儿子想上位，但是上边有一个哥哥冒顿压着。”

“冒顿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就策划了这次针对蒙恬的刺杀，王离气愤之下，率军出战，不曾想匈奴军一触即溃，王离自以为哀兵必胜，帅军追出上百里，然后遭遇匈奴军埋伏，我军大败，王离遂下落不明。”

周青臣眯着眼：“那二弟他……”

“重伤，无法带兵出征，也无法主持日常工作，而你所说的李信，早就已经到了北边，他给陛下的书信中说，非文成侯不可破匈奴，稳大局，镇北疆！”

“好家伙啊李信，我把他当兄弟，他把我当作工具人！”

李斯听不懂“工具人”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周青臣咬牙切齿的样子，却清楚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罢了！这一切等太子出来再说吧。”

李斯微微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周青臣忽然动情地叫了一声：“大哥！”

这一声，真是把李斯头皮都叫得发麻了。

“二弟有什么，直说就好，无须这般，大哥我但凡知道的，都告诉你，为兄上了些年纪，受不得这个。”

“我想让你做主，为太子选一门亲事！”

“为太子选一门亲事？”李斯眼珠乱转：“二弟此言，可是太子之意？”

“大哥，你为殿下选一门亲事，那日后殿下自然更为仰仗你我兄弟，也只有如此，你我兄弟的富贵才能长久。”

周青臣回头看了一眼大殿：“陛下虽春秋鼎盛，但常言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我兄弟而今朝中显贵，并不代表未来也依旧可以继续位极人臣，显贵于天下。”

“可我现在为太子老师，你再为太子选一门亲事，稳固其地位的话，那日后何愁李氏一门不富贵绵长，恩泽子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