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这火急火燎的让人来找我，出什么事儿了不成？”

“老九，你还认我这个阿姊？”巴清放下手边的册子，眼神端详地看了看老九。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如同长了一张马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一种温和却又市侩的感觉。

简而言之，就是天生做奸商的脸。

“阿姊说笑了，是谁惹得阿姊不痛快，老九我为阿姊你出口气！”

老九走上前来，陪着笑脸给眼前这位巴氏一族的掌控者倒茶。

“我的脸，都已经丢到了侯爷面前，你说谁让我不痛快？”

老九闻言，苦笑一声：“阿姊，您还是明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谁招惹了你啊？”

“老九，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我给你下发给工人的工钱是多少？”

“给工人的工钱？”这老九先是一愣，随后道：“那不都是一天五十个大钱？做这个工地，男工女工的区别不大，阿姊您说的这些女人几乎都是南征军将士的家属，有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上，尸骨都找不回来，咱们家就算是再怎么挣钱，也不能从这些人身上挣钱吧？我可都听着您的呢！”

巴清只觉得好笑，端起茶水来，缓缓地抿了一口：“那可就真有意思了，侯爷刚刚亲自往我这走了一趟，说现在工地上女工一天的工钱是三十个大钱，男工一天的工钱是四十个。”

看来一脸错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九，巴清眼睛眯了眯：“那这么说，是侯爷撒谎了？”

“吧嗒！”

此言一出，老九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阿姊，我的好阿姊，自从我大哥没了，我就一直听你的话，做你的狗腿子，你……”

“啪啪啪——”

老九抬起手来，朝着自己脸上狠狠地自己抽起来了嘴巴子。

巴江对此一切，好似不曾看见一样。

老九平日里本就是养尊处优的人，还以为自己拿出苦肉计，随便抽打自己几下，巴清就不会计较这件事情了。

毕竟，自己是跟着巴清多年的老人了。

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儿在他眼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真把自己怎么了。

看着两颊肿胀，鼻腔、嘴角都在往外冒血的老九，巴清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甜蜜蜜的笑容。

“怎么停下了？不继续打了？”

老九苦笑着，干涩说道：“太疼了……”

“你这才自己抽了自己几巴掌，就觉得疼了，那你想想看，你把那些做苦活工人的钱都扣了，你觉得这些人疼不疼？”

老九听着巴清的语气不是很严重，觉得自己应该没事儿了。

“阿姊，大不了把这些补上就是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下去干活儿了。”

看着似乎完全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老九，巴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九看着巴清又笑了，那觉得事情就真的没什么了。

“你知道是谁过来和我说这件事情的吗？”

“谁啊？”老九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保证起来：“阿姊你放心，不管是谁悄悄向着你告密这事儿的，我都不会为难他。”

“为难他？”巴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真的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要是真的能为难他，那我把这个巴氏一族族主的位置让出来给你又何妨？”

“阿姊又说这样的玩笑话。”老九不是傻子，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那你就不想知道，是谁亲自过来和我说这件事情的吗？”

老九看着巴清脸上瞬间消失的笑容，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巴清脸上如同有千年不融化的寒冰：“是文成侯本人亲自过来与我说的。”

“啊——”老九吓得两眼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一开始巴清这么说，他还以为是故意吓唬他的。

没承想，这是真的啊？

巴清闭上眼睛，声音如刀。

“老九，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说过，这些招募过来的工人，都是帝国将士们的家属，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如我一样的寡妇，过很苦的日子。”

“侯爷当初就是看到这些人的日子很苦，所以才想出来了竞标的办法，把这些工程外包出去做。”

“你倒好，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对待这些人，你却……”

“阿姊，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你扣了多少？”巴清眼眸猛然睁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势，从她身上流露而出。

老九吓得一颤，感觉屎尿都要在这一瞬间一起不受控制地流出。

“我……阿姊给的工价是五十个大钱一人一天，我给扣了一下，男工一天四十个大钱，女工一天三十个大钱……”

听着老九那颤抖的声音。

巴清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自己被气得发疼的脑袋。

“老九，你自己回去想清楚，把工地上你克扣下来的东西都写清楚，自己给自己一个体面吧。”

“阿姊，你来真的啊！”老九这次吓得面无人色。

“巴氏一族要做大做强，你们这些人却这样做，那就是蛀虫，毁坏百年大树的根基！”

巴清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九。

“你们不懂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亦或者，你以为以往那些年，你们动手贪墨的东西，我都不知道吗？”

“我只是不想一家人撕破脸皮罢了，可是这次工程开工之前，我就已经特意强调过多次，你们之中，却没有人愿意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是不是心中总想着要是出事了，那就跪在我面前认个错儿，这事就过去了？”

巴清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嘲弄之色，挥了一下手：“下去吧，我不想这件事情让太子知道。”

话都已经说的这么直白，老九心里哪里还不明白？

而且，这直接就上升到了太子那里？

不仅仅只是到了周侯爷那里？

这……

老九一脸死灰色，木讷地站起身来，行尸走肉一般往门外走去。

“唉——”

巴清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房门外，数个身影走了进来。

“摆酒宴，给所有工人赔罪，并且被老九克扣了的钱，双倍补偿下去。”

这几个人，都是巴氏一族的老人。

巴清一个女人，能走到的如今这地步，都亏了这些人的支持。

这几人中，有男有女，有的人年纪已经很大，有的人年纪却和巴清差不多。

面对巴清这近乎无情的决定，这几人却没有丝毫迟疑地应了下来，转身往门外走去。

巴清走到窗口边上，眼神冷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居所。

那正是乌氏倮的房间。

“我有老九祭天，你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