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不都已经有答案了？还问？”嬴政抬起头来笑笑，然后接着低头喝粥，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来。

扶苏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周师写给赵高的？那赵高写给周师的呢？”

嬴政看了一眼中人韩谈，韩谈立刻又从一边上取来了一份写在纸张上的书信。

这个同样是一个神秘人一字不落全部抄下来的。

扶苏看完后，忍不住摇头：“这赵高，还真是因为周师的一两句话，而改命了啊！”

“周青臣在书信中说屠睢杀戮过甚，会引发百越人的残酷报复，你怎么看？”

嬴政放下手中的碗筷，拿起软纸，轻轻擦了擦嘴唇，脸上露出几分惬意之色。

“父皇，我认为周师说的有道理，攻打百越人最难的是气候和地形，而不是百越人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

扶苏眉头紧蹙。

“那和辑百越之策呢？”嬴政又问。

“杀戮不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大军和和辑百越之策，更像是一手大棒，一手蜜枣，是将南越纳入我大秦版图的良策。”

扶苏不假思索道。

“那你认为，谁人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好？”

“这……”扶苏迟疑了一下：“若是首推，想来除了周师想出这个办法的人来说，应该没有人可以做的比这个更好，可周师现在，不能离开咸阳城，更不能离开父皇的视线之外，此去南越之地，实在是太远了。”

嬴政欣慰地看了一眼扶苏：“这些时日，你成长了许多。”

言外之意，如果换成以前，发现自己这样监控臣下，肯定又要和老子吵得闹翻天了。

“人总不能一成不变。”扶苏很平静地说道。

嬴政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但还是决定把话说的更加直白点，扶苏这个孩子，他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

诗经里边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是美称，是栋梁之材。

单独是扶苏这个名字，就已经表明了始皇帝陛下对于他的厚望。

而胡亥……嗯，胡姬所生的孩子，出生在亥时……所以叫做胡亥。

这名字取的，和公子高、公子将闾，这些比起来，真不是差了一个档次。

至于跟扶苏比，那差得就更多了。

“周青臣为官也有些年月了，古代的毛遂自荐的时候说，人的才能就像是锥子放在袋子里，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显露出来，甚至会直接扎破袋子掉出来。”

“可周青臣这些年月，一直都不温不火，没什么特别表现，但是他最近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姑且不说那郡国并行制度，单独说科举取官制度，这就已经足以震惊天下了。”

“所以，朕就很好奇，他究竟和什么样的人往来，说了些什么样的话，这才有了蒙毅暗中作为朕的耳目。”

扶苏眉头轻轻挑动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到，蒙毅竟然是自己父皇有意安排的耳目。

这一点，可真是连他都给骗了。

他原本以为，做这一切的人，都应该是司马欣呢。

谁能想得到，这司马欣，竟然只是虚晃一枪的虚招，整天被周青臣搞得鸡飞狗跳，随时都在崩溃边缘的蒙毅，才是自己父皇的眼线啊！

扶苏轻轻咳嗽一声，强调道：“科举取官制度，答应了周师，不说是他想出来的。”

“嗯，朕知道了。”嬴政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来。

“你今日来，有事？”

“有！”扶苏深吸一口气，感觉周青臣给自己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远比自己眼睛看到的都大。

“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你都得先想出来谁人可以执行和辑百越这个政策。”

嬴政态度明确，这就是老子对你的考验。

扶苏默然了片刻，缓缓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淳于越。”

“很好，他不是最喜欢推行仁政？而屠睢素来弑杀，我就让他们两个刺头在一起碰一碰。”

“父皇，这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扶苏有些担忧。

“怕什么？”嬴政摇头：“朕让任嚣暗中盯好了。”

“任嚣么……”扶苏这会儿脑海中忽然想到了周青臣对于赵高的态度。

这让他很奇怪，一开始劝说自己不要羞辱皇帝身边的寺人，而且他自己对于赵高的态度，更是好的不得了。

要是这样的话……

“父皇，儿臣反而认为，赵高或许可以暗中授予权柄，委以重任。”

“赵高？”嬴政眉头皱了皱。

扶苏坚持：“赵高上一次饮酒误事，追其根源，乃是他在女闾中寻找周师的时候，被同僚官员们起哄灌了酒……”

说到这里，扶苏忍不住笑出了声：“毕竟，这寺人上女闾，太过于不可思议，才会惹得其他的官员们起哄让赵高饮酒，甚至还找来了妖娆的女子伺候赵高。”

嬴政看了一眼韩谈，赵高以前不仅是自己的车府令，还是自己的中人，故而合称中车府令。

但客观点说，除了那次酒驾事件之外，赵高做事情，可是一直都深得自己的心。

若是现在……

嬴政又看了一眼扶苏，难得自己这个儿子这么有主见，甚至敢于在自己面前提出这样有城府的建议。

任嚣在前，赵高在后。

尤其是赵高一个寺人，除了依靠皇权之外，便没有别的可能，那忠臣度上，可是远比任嚣更值得信赖的。

“准了。”

“多谢父皇！”

“你这么早进宫，应该不单纯是为了说这些事情吧？”

嬴政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扶苏闻言，眼眸微沉，他转头看了一眼中人韩谈：“你立刻悄悄让人抓几只小雏鸟过来。”

“喏！”韩谈不敢迟疑，立刻去做。

嬴政眼中满是疑惑，但却没多问，自己这个儿子做事情，越来越稳妥，越来越让自己满意，自然不会做什么无头无脑的事。

很快，小雏鸟连着鸟窝都被搞了进来。

“父皇，先前方士进献给你的丹药，还有吗？”扶苏强忍着心中惊涛骇浪一样的情绪。

嬴政微微颔首，挥了一下手，韩谈立刻从一边上取来了一个玉瓶。

扶苏接过之后，倒出来了一颗丹药，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在他口舌之间，哪怕明知道这是毒药，扶苏也忍不住深吸了几口。

太香了！

这种香味，简直就像是能把人的灵魂都迷醉了。

扶苏放下丹药，转头看了看左右侍奉着的宫女和寺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父皇，让所有的人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