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能够理解青此刻的心情。www.yaxuanshuwu.com

激动、紧张和将信将疑混杂在一起，理性让她再多观察观察，看清楚形势再做出选择，但感性如洪水猛兽般督促着少女立刻前往安妮埃丝的身边。事已至此，想要凭借三言两语就阻止青已经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威尔也知道自己是在多管闲事，作为一个外人，他能够和青一起走到这一步已经远超了他的预料，但现在，他不想让少女前功尽弃。莉莉丝·瑞恩对自己的评价完全正确，威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对号入座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现在，威尔需要将他的精力放在眼前的老人身上。名为艾萨克·曼施坦因的老人虽然面色红润，眉目间也透露着慈祥的情感，至于他尖锐的语调……更有种别样的幽默感。不过仅凭这种程度就想让威尔放下戒心是不可能的，从他被传送到溶洞的那一刻起，威尔就一直在感知着周围环境中奎塔的变化，尽管很细微，但并不是毫无波动。那是一种朦胧的，如同空气中的水汽一般微微沉重的奎塔，如果不是非常优秀的术师可能根本察觉不到的存在，但被威尔敏锐的捕捉到了。正常情况下，想要操纵奎塔释放术式所需要最低的奎塔密度，也要比现在他感受到的程度略高一些，过于稀疏的奎塔根本无法构成术式所需要的结构和形态。

但这也并非毫无可能。有一个概念威尔从来没有向青提及过，而这个概念即便是在魔导术式发展的更为先进的奥多拉斯也很少有人提起，那便是“式域”这一概念。所谓“式域”，便是术式的领域，术师可以通过将术式的外延极大的扩张，使其在现实世界中大幅度延伸，从而在更大的范围内实现术式的释放，甚至将周围的环境也作为术式操作的一部分，是一种极为精妙的技法。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发动术式所需要的奎塔密度才能被最大程度的摊薄，在极小的规模下发动术式。如果艾萨克·曼施坦因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展开“式域”，那说明他绝对是个超凡脱俗的术师。

而实际上，威尔的猜测完全正确。艾萨克·曼施坦因的确是一个将自己的术式开发到极致的术师，为了他自己的科学研究能够登峰造极，他选择先将自己对于奎塔的操作能力锻炼到极致，这使得他的术式得到了十分夸张的进化和增强。

艾萨克的术式名为“全视图”，是一个探查型的术式，顾名思义，便是拥有一个空间范围内无死角的全部视野。但不仅如此，艾萨克还能够对其中的奎塔流动进行分析和溯源。

而施展“全视图”的方式有三种:第一种即是由艾萨克本人亲自限定目标空间，通过这种方式所确定的监视空间，艾萨克可以在其中极其精密地分析空间内目标的魔力性质和数量，所限定的空间半径不能够超过十米，并且必须在艾萨克的肉眼可见范围内。举个例子，如果在半径十米内的空间存在被墙壁封存的空间，那么被封存的部分就不能算作艾萨克的坚实空间，他无法对那一部分进行精密的观察和窥视。

第二种方式则需要依靠他人来携带艾萨克的奎塔，在目标空间散布后即可获得该空间的全视图，而在散布过程中，艾萨克可以获得携带他奎塔的人的第一视角，在散布后的空间内，艾萨克也可以附身在空间内个体上来获得他们的视野，通过这样所确定的监视范围极大，可以获得的视觉信息灵活多变，但无法进行精妙的魔力分析。

而第三种施展方式，也是艾萨克最近才发现的方式，那便是通过魔导信号针发出的信号来传输自己的奎塔，这样艾萨克便可以在每个接收到讯号的魔导针附近短暂地展开“全视图”进行监听。原本艾萨克的术式根本无法做到如此大范围的延伸，但只要艾萨克施展了术域，术式的扩散便可以轻易地实现，让艾萨克的耳目可以向东到达维费恩，向西可以到达里德省的边界。自然，在这种情况下，艾萨克能够实现的分析也就更少，能够“观察”便已经是极限。但这对于魔导时代的信息探查能力来说，已经是如同天方夜谭的存在。

通过术域的展开，艾萨克在发动术式时只需要消耗极小部分的奎塔，这使得他拥有近乎无限长的分析时间——当然他也是需要休息和睡眠的。

时间，精度，范围，这三者的结合，才是“全视图”真正的恐怖之处。

从威尔他们踏进维费恩城的那一刻，艾萨克便感知到了威尔那被隐藏着强大魔力，因此也开始密切关注二人的动向。

“证据。”威尔说到，“我们可以帮你，但是需要你拿出证据来，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你可别想把我也糊弄过去。”

“你说谁脑子不好……！”

听闻此言，艾萨克先是眉头一皱，但又突然露出释怀的微笑。

“嗯……威尔斯先生果然是明白人，我的做法的确有所不妥！如果二位能够被老夫这一张嘴皮子说服，恐怕你们也走不到现在……不过，我希望你们也能明白我的顾虑，毕竟我也不想轻易暴露自己的术式。”艾萨克的语气中透露着妥协。

“如果我们是站在统一战线的话，大家都知道你的术式也不是什么坏事吧。”青也谨慎地说。

威尔也从未向青透露过自己的术式，二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少女娇嫩的脸庞上泛着微微的红光。

“艾萨克，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了，即便不和你合作，我相信青也能够救出安妮埃丝的，她已经一路走到这里，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停下脚步的，对吧？”

“我……我不能原谅拖累安妮的自己……无论如何这是我必须救出她……”青低声说道。

威尔观察着艾萨克的眉目，只见老人眼睛咕噜一转，说到:“好吧，既然如此，就也不和二位藏着掖着了。”

艾萨克缓缓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一个视图便从空气中像四周展开，如同画布一般浮现在三人的面前。

青一眼便认出了画布上那个模糊的身影，那是安妮埃丝·蕾瑞尔无疑。在那模糊的画面中，安妮·蕾瑞尔面容憔悴，四肢都被厚重的铸铁镣铐磨的血肉模糊，粗制滥造的灰色囚衣上透着一道道鲜红的血迹，被吊起的双手指尖更是布满鲜血。从画面中阴暗的背景和粗糙的地面中可以看出，安妮埃丝此刻正处于某座监狱最黑暗，最绝望的角落中，即便如此，她的神情也毫无畏惧，坦然的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

曾几何时，那双因练剑而布满老茧的手牵着青和杰拉德度过了埃瑟的一年四季，领着他们二人在维斯特洛大陆上穿行，在每个寒冷的夜晚熟练地生起篝火。现在那双手却已经被折磨的不堪入目而瘦骨嶙峋，暗红色的血肉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外。

青愤怒着，为维斯塔帝国残忍的暴行伤害来自己最亲爱的人被伤害而愤怒着，为自己在凯尔尼亚那天的无能而愤怒着。在每一个不眠之夜中，少女都曾或多或少的梦到过自己重新回到那一天凯尔尼亚的街道，大声地警告着所有人即将到来的危险。可无论她怎样的声嘶力竭，安姨，杰拉德，还有其他人，都视青为不存在，继续地重复着那天的场景。黑幕、鲜血、奔跑、谷仓、包围、和安姨最后的话语。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但现在，安姨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就还能被弥补。

“一定要活下去……吗？真是个强人所难的要求啊。”少女说到。

“好了，现在该看的都看了，对于你们革命军的事我可是完全不想指手画脚，所以——你想怎么做？”威尔看到少女的表情逐渐舒缓，便终于开了口。

“我决定相信艾萨克，无论是救出安姨，还是弥补凯尔尼亚的失败，这次凯萨德城的起义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如果安姨她看到我就这样碌碌无为地苟活着，想必她也一定会劈头盖脸的大骂我一顿吧。”她坚决地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是要去帮这老头去偷那个法器咯？”威尔说到。

艾萨克刻意的清了清嗓子:“管刚认识的老人就叫老头……”

“切……那当然了！”少女斩钉截铁地说。

“哼……那就都听你的了，长官。”威尔笑着说。

“别把我当小孩一样……”

威尔再次回想起青只有十六岁这个事实。

根据艾萨克的说明，市政厅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奈法兰·诺亚的私人宅邸，既是奈法兰处理政务，又是她平日的憩居之所，原本在那里工作的官员如今都被分配到了凯萨德北区的洛伦萨学院附近，而替代他们的是数量庞大的守卫和仆人。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市政厅顶部尖锐狭窄的设计，使得奈法兰·诺亚这位习惯宽阔舒适的贵族对其并无兴趣，但出于对凯萨德城文化的尊重保留了它原本储存各式密典和法器的功能。

“通过暴力来硬闯自然是不可取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潜行。”艾萨克慢悠悠地说道。

“话虽如此，但我和威尔好像都不会隐身那种术式……”

“我指的不是你们身躯上的完全隐形，你们只是需要一点伪装就够了。但准确的说，应该只需要你一人，小姑娘。”

“您这是什么意思？”青十分认真地发问。

“最近由于帝国和革命军的形势又紧张了起来，不少凯萨德人打算离开维斯特洛去往东方的大陆，而其中不乏有在市政厅工作的仆人，奈法兰现在正在招人弥补这些人的缺口，借此机会混入市政厅，这就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您是说……让我去应聘女仆？”

“不，不需要你去应聘，我们早就在管家中安插了内应，你可以直接入职，至于法器的事你也无需担心，到时候自然有人告诉你。”老人一面说一面自信地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

“可是，无论怎么看我都不像是个佣人吧……这样明显有大问题吧……”

“不不不。”艾萨克笑眯眯地摸着胡子，低声说道:“小姑娘，你那清纯俊俏的模样，不得不说就是绝佳的女仆模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点我可以打包票。”

艾萨克说着说着就开始认真地向青讲解他对于女仆这一存在的看法，无论是服饰，还是气质，这位眉飞色舞的老人都说的头头是道，让少女不禁有些怀疑老年人的爱好。

“所谓女仆，可不仅仅是仆人这么简单，女仆虽然不是贵族，但也应该有贵族的气质，从举手投足间都应该体现自身的优雅……但又不能太过于矫揉造作，一定自然的流露而出！最好的话还要带一点少女的稚气未脱……那种明明不愿被人麻烦，但是迫于身份又不得不时刻保持优雅的那种青涩感……这才是女仆应该有的感觉！”艾萨克说着从溶洞角落的楠木衣柜里拿出了一件面料精细，设计典雅的女仆装。

“喂……你不会是要我穿上这个吧……”

“女仆怎么能缺少女仆装呢？那边的威尔斯小哥应该也能理解我的意思吧！”艾萨克眉飞色舞地看着一旁靠着墙的威尔。

“赞同。”威尔简洁的回答，少女那茫然无措的样子让威尔忍俊不禁。

“两个变态……”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威尔斯小哥帮忙！”

“悉听尊便。”

“在源动节开始之前，我在在凯萨德城外的部队都不能轻举妄动，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能乖乖守在北边的营地里。”艾萨克一面捋着自己的山羊胡一面说到，“同样的，我们也是一样，能够让小姑娘去市政厅偷东西就已经是极限了，再有别的动静恐怕都会被奈法兰发现。”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在源动节行动当天从营地赶回凯萨德恐怕是来不及的，倘若我们不能及时得到外部的支援，我们在城卫中的内应是无法应付奈法兰的护卫队的……所以他们需要传送水晶的帮助才能够及时到达战场……我现在无法离开这山洞间的方圆，就只能麻烦小哥跑一下腿了。”

“了解，这种苦差事我还是蛮擅长的。”威尔悠悠地说。

“那么，就麻烦二位了！”艾萨克说着向青和威尔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