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芦姓保姆是上一个女保姆介绍的?梁桢之前并没见过?这段时间也只通过电话联系?所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ミ

光看外形倒觉得这个男保姆是老实人ミ

梁桢跟他简单沟通了一下?得知梁国财在这边也不安分?几乎每天都辗转于麻将馆?茶馆?洗头房和小浴场之间?有时候甚至几天几夜不着家?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惬意ミ

不过梁桢并不觉得意外?梁国财是什么德行她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ミ

只要他不惹事?其余她也懒得多管了ミ

跟男保姆沟通完之后他又带着梁桢去了趟镇上的派出所?因为之前报过警?直接去找了处理这"案子"的警员ミ

了解下来发现倒也不是毫无音讯?按照派出所那边提供的信息ミ梁国财上个月还在隔壁镇子出现过?但因为聚众赌博被带走拘留了几天?出来之后就不知去向了ミ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起码知道人没事?其余梁桢并不关心ミ

从派出所出来后梁桢又跟男保姆交代了几句ミ告知对方有消息及时跟她联系ミ

订的是第二天飞泞州的航班?但她并不想在芦沟坪多呆?尽管是她出生的地方?可留给她的都是不好的回忆ミ

她带豆豆回到宾馆?打算收拾东西坐车先去康平住一晚ミ第二天再飞回去?可是刚到宾馆门口就被几个人拦了下来ミ

"你是梁国财闺女?"打头一身形有些壮硕的女人问?操的还是当地口音ミ

梁桢愣了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些人?但见对方几个面相不佳?心里不免起了防备心ミ

她将豆豆往自己身前揽了下?反问?"什么事?"

女人?"就问你是不是梁国财他闺女?"

"对?先说是不是?"另外一身形敦实的男人也凑上前问?不过他看上去要比刚才那女的和善些ミ

梁桢默默沉了一口气?"算是吧ミ"

"那就成了?这是梁国财在我店里赊的帐?"敦实男人从裤袋里掏出来一本账本?破破烂烂的封面?因长时间卷在袋里已经明显发皱ミ

他将本子摊开给梁桢看ミ

"一共三千一百零六十?看到没?这你爹摁的手指印?"

梁桢接过账本扫了眼?烟?酒?饼干吃食等东西?林林总总记了好几页?最终结算出一个总账?最底部确实有一个红红的拇指印ミ

"什么意思?"她问对方ミ

对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地互相看了看?"什么意思?当然让你还钱了?"

梁桢?"他欠的债?没理由我来还?"

"你不还谁还?"刚才那位身形壮硕的女人又冒了出来?"整个芦沟坪的人都知道梁国财在泞州有个当少奶奶的女儿?住大房子开豪车?这钱当然找你还?而且不光那三千多块?我这还有呢?"说完也不知从哪掏了本账本出来?"在我那白吃白嫖几个月?你自己看吧要还多少?"

"还有我店里?"

"我那边也有??"

剩下几个也都纷纷掏出"账本"?有烟酒店的?有小卖部的?有饭店餐馆或者小旅馆的?林林总总的数目加起来竟然有四万多ミ

小镇这几年的经济虽然有所发展?但相对外界来说还是过于落后闭塞?正常一户人家的年收入也就差不多一两万ミ四万真的算是巨款了?可梁国财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赊到四万?真不知该说他本事大还是脸皮厚ミ

搁平时梁桢可能未必愿意管?但这次带豆豆一起过来的?孩子还在旁边ミ这些人看着也不像善茬?梁桢怕节外生枝?只能硬着头皮认了ミ

她去镇上银行取了四万现金?又把男保姆叫了过来?当场面对面对质?问下来才知道梁国财确实到处赊账?至于为何这些饭馆小卖部的老板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呢?因为谁都知道他女婿是大老板?给他买房?请保姆?还每个月支付生活费ミ这点小钱他肯定还得上ミ

梁桢真是按捺住十二分恼怒将所有的账单全部结清?并当面告知这些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梁国财清账?以后梁国财再要赊款她一律不认ミ

众人见梁桢这态度也基本能看出父女关系不佳?但这种事往往被讨伐的都是小辈ミ

"穿得人模人样?居然是个不孝女ミ"

"是啊?自己嫁了有钱人?在城里吃喝享福?把老头子一个人扔我们这鬼地方?多花她几个钱都不乐意??"??所以说生女儿也是白眼狼ミ没几个有良心ミ"

"??"

"??"

帐是在宾馆大堂清算的?梁桢这边刚把钱结清?在一旁围观的众人就开始议论上了?梁桢当时被堵在中间?久违的那种窒息感再度席卷而来ミ

她尽快付完钱ミ也没顾得上销掉欠条?抱着豆豆上楼收拾行李?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芦沟坪ミ

来的时候刻意保持低调?可走的时候却是"长街相送"?车子外边几乎挤满了人ミ

镇子就这么大ミ很多人一辈子都守在这片土地上?成日无所事事就喜欢聚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自然也都知道梁桢的事ミ

私生子?傍大款?未婚先孕?嫁了个有钱人不安分?不到半年又被扫地出门了??种种言论梁桢被指责过太多次了?平时她倒真无所谓?可今天豆豆在场?她竟觉得羞耻得不行?最后几乎是抱着孩子坐上车狼狈而去ミ

车子驶出芦沟坪?梁桢给丁立军打电话ミ

"以后给梁国财每个月的生活费减半ミ"

丁立军有些意外?问其原因?梁桢便把这次来芦沟坪经历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遍ミ

丁立军叹口气?"老头子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过你突然砍掉他的生活费?回头会不会又来找你闹?"

梁桢?"他也不是头一次找我闹?但如果我现在不采取措施?后面他只会变本加厉ミ"

原本给梁国财的生活费已经足够让他在芦沟坪好好过日子?可他非但没收敛?还能想法子到处去赊账ミ梁桢太了解他的个性?贪得无厌?永远不知道感恩ミ

"行吧?你的钱?你说给多少就多少?剩下的我替你先存帐上ミ"

梁桢"嗯"了一声?又问?"你那边房子装得怎么样?"

"水电都干完了?瓦工也已经进场?估计八月份就能全部弄完ミ"

"年前搬进去?"

"到时看吧?怎么?你去了还能回来过春节?"

"应该不行?那边是过圣诞ミ"

"那你就打算不回来过年了?"

"回不了?没有那么多假期?到时只能看情况ミ"

她身边的人?丁立军ミ沈阿姨?包括小唐也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问?你这次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可她明明还没走呢?这些人就开始问她归期ミ

"行了先不说了?回头再聊ミ"

第二天下午梁桢抵达泞州?连续两天的长途奔波令人疲惫不堪?她在家修整了一天?隔天上午送完豆豆去幼儿园之后便顺道去看了看陈兴勇ミ

何桂芳看到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客气?但因为陈佳敏?梁桢心里还是生出了间隙ミ

她并没多留?只简单说明自己即将出国念书?短期内不会有时间再过来看他们?让她好好保重ミ

原本只是过来打声招呼的事?可何桂芳竟然当场哭了出来ミ

"我这边你放心?你舅舅我会照顾好?只是可怜了豆豆这么小就没妈照看ミ"

"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个人在外面也要小心?别总什么事都逞能?要在那边过不习惯还是早点回来?念不念书的娃都这么大了?真不打紧??"

本来梁桢觉得倒没什么伤感?结果被何桂芳这么一哭一诉弄得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她没多说?只走的时候偷偷在鞋柜的饼干桶下面压了一叠现金ミ

原本她也不是习惯回头的人?可那天走到楼道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就往后看了眼?何桂芳竟还站在门口朝她张望?见她回头又朝她挥了挥手ミ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当心啊?"那会儿的何桂芳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短袖衬衣?眼圈红得十分明显ミ

梁桢突然觉得心里被揪得发紧ミ

她赶紧转过身去走出单元楼?不敢再回头望?但内心喷涌而出的难过像是控制不住似的越来越泛滥ミ

梁桢从小区出来之后开车去了芝兰小馆?小饭店门口还是脏兮兮?店里还是没生意?可是陈芝兰依旧很忙ミ

她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择菜ミ

梁桢坐在车里看着她一个人在里面忙前忙后?无一人帮忙ミ

她当时想?若此时下车走过去?告诉她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被她丢在山里的女娃?或者当面喊她一声妈妈?问问她是否还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这个女人会怎样呢?会不会也像何桂芳那样不舍难过?然后抱着她痛哭一番?抑或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厌恶憎恨?将自己视为她的屈辱和仇人?

梁桢不得而知?自然也没勇气下车去问ミ

她只能隔着一条马路偷偷看一眼?就如当年陈芝兰背着行囊翻山离开?把她独自一人扔在山里?她在后面看着她渐渐的背影?偷偷在心里道了一声--"妈妈?保重?"

除了豆豆之外?梁桢的心事基本都了了ミ

临行前一天她开始收拾行李?足足装满了两只大箱子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