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送酒的？肯定是你说了什么。”张无忌非常了解他, 但是事已至此，再把东西退回去，未免太不尊重人了, 只好把东西收下。

白云城的人离开后, 白离提起一坛酒，顺手打开:“过来尝尝看，这酒烈得很, 据说是白云城自酿的, 外面买不到, 算得上是珍品。”

“你的病才刚好！”张无忌说。

“说的对, 我已经好了。”白离倒了一杯，放到张无忌跟前，霸占了坛子里剩下的酒，抱在怀里沉醉地闻了闻, 坛子很重，他提起的时候非常小心, 凑到嘴边，谨慎地喝了一口。

“下次如果再见到你的那个上司, 我一定会把你做的事全都告诉他。”

白离咳了一声:“这酒不必了吧？他只是我的上司，又不是我爹, 哪里管得着我喝不喝酒？”

“我看他管得着。”张无忌闷闷地说。

“你喝不喝？”白离看着张无忌面前的杯子。

客栈里的杯子一点都不精致, 哪怕是上房，里面的用具也是有些粗糙的白瓷。这只杯子比文人雅客们使用的酒杯和茶杯大很多，装的酒也不少, 白离有些后悔把杯子装满了。

张无忌见他还想要回去, 愤愤地拿起杯子。

白离想阻止他:“诶, 你别……”

张无忌一口饮尽, 放了回去:“喝完了。”

他没想到这酒闻起来清香淡雅，入口竟如此剧烈，咽下去后才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忍不住咳嗽起来。

白离被他带得喉咙发痒，也跟着咳了一声，他取了个新杯子，倒好水，放在张无忌面前，语带笑意:“喝这么急做什么，快压一压。”

张无忌喝完了水:“昨晚怎么没回来？我一直在等你。”

白离低咳一声:“叶孤城热情难耐，邀我在府上住宿，根本无法拒绝，我只好在那边住了一晚，不过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我们可以回去了。”

叶孤城今年三十多岁，成名的时间比西门吹雪还要早，世人都知道他是个冷漠的剑客，跟热情完全扯不上关系。张无忌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像白离说的那样。

张无忌道:“那就明日离开，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把这坛喝完，剩下的找地方倒掉，叶城主如果知道实情，肯定不会怪罪的。”

“别别，那多浪费。”

“被大哥喝掉才叫浪费，不止没有什么益处，还可能刺激你发病，还要再去抓药熬煮。如果不喝，就能省下看病吃药的钱。”

白离自知他说的有道理，可是那么多好酒，他怎么可能舍得？

他放弃和张无忌争辩，躲开他痛快地喝干净坛子里的酒，因为喝的太快，酒意也来得明显，他靠在床边，眯着眼睛，怀里抱着空掉的坛子，笑吟吟地看着张无忌。

“大早上喝这么多酒，还怎么服药？”张无忌过来拿他的酒坛。

“别抢，这是我的，你要想喝，自己买去。”

“你醉了？”张无忌不确定地看着他。

他和萧夙认识了三四年，萧夙一直都是这副酒鬼模样，不过外面卖的酒比较淡，还有一些掺了水的，就算喝得再多，萧夙都是微醺，很少喝醉。

他也不是完全没醉过，只是那时候他会哄着张无忌一起喝，张无忌每次都被他灌醉，哪里还顾得了别人。

现在换了上好的烈酒，白离没舍得分给他喝，张无忌有幸见到了大哥喝醉的模样。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眼神清澈，说出的话也很清晰，如果不是张无忌太过了解他的性情，根本看不出来，他其实已经醉了。

白离提着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坛已经被他喝空，但是他仍旧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低头看向坛子，左右摇晃了一下:“没了。”

张无忌说:“没了就算了。”

白离抱着酒坛，怔怔地出神。

这人喝醉后倒是乖巧，不像其他酒鬼似的发酒疯。

张无忌走过来，拿走他的坛子:“你要不要睡一觉？”

“好。”白离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的确有些困倦，他直接脱掉衣服，躺到床上。

张无忌放下酒坛，连忙阻止他:“你还没脱鞋。”

白离动作一顿，把鞋脱掉，盖上被子，睁着眼睛与张无忌对视，片刻后他说道:“你不睡吗？”

张无忌说:“我才睡醒没多久，现在一点都不困。你睡吧，我在旁边守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会及时喊你起来的。”

白离说:“别丢我的酒。”

张无忌本来就没想过私自处理他的东西，爽快地答应了。

白离安心地闭上眼睛。

他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张无忌买了饭回来，正好一起吃。

白离开了坛酒下饭，张无忌这次拦住了他，只准他喝一杯，剩下的重新封好，放回了角落里。

“我好像梦到叶孤城了。”白离揉了揉脑袋，记不清楚具体梦到了什么，只隐约记得叶孤城的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没有西门吹雪那么深邃，也没有西门吹雪那么冰冷，冷淡中透着矜贵，高傲得很。

张无忌幽幽地说:“他送了你这么多酒，梦到他不奇怪。”

白离想起来了，梦里的叶孤城请他洗澡，巨大的浴池中全都是酒，他不想把酒弄脏，不舍得进去，躺在岸上拿着杯子想把池子里的酒喝干。

白离换了个姿势，懒散地撑着手臂，另一只手摩挲着杯子:“叶孤城很不错。”

张无忌道:“就因为他给你酒？”

白离说:“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合我心意，以后若是相熟了，必定能相处得很好。无忌，叶孤城与我们没有冲突，倒是可以放心相交。”

张无忌对叶孤城没有什么好感，白离的身体本来已经调养的差不多，连续半个多月滴酒不沾，虽然偶尔会发发牢骚，因为喝不到酒抱怨几句，张无忌也看到了完全戒掉的希望。

现在倒好，拦也拦不住了。

白离看出了张无忌的不情愿，“昨日你在岛上逛过了吗？可有什么有趣的？”

张无忌说:“这边的街上到处都是卖鱼的，酒楼的招牌菜也是以鱼虾贝类为主，而且很便宜。走在路上能吹到海风，和在陆地上完全不一样。”

吃过饭后，白离和他出去转了转。

难得没被人追杀，他又喝了个过瘾，身体状态良好，走在街上吹着海风分外惬意。

白离挨个铺子看了一遍，发现这里不光是鱼虾卖的便宜，各色的珍珠、彩贝也很便宜，可惜没什么实际用处。

-

叶孤城听完属下的禀报，道:“确定他只是闲逛，没有在暗中联络他人？”

过来禀报的属下正是给白离送酒的侍卫之一，他们把酒搬到客栈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躲在暗处，监视他们的行踪。

侍卫说:“没有。”

叶孤城争抢倚天剑，刚把剑带回府上，就被白离找了过来。他思考许久，确实有几处破绽，只要发现了他的行踪，不难把猜到他的身上。

但是明教势力也不得不防，叶孤城怕白云城内已经被明教渗透，才想借着白离的动向，来辨别明教的动向。

叶孤城说:“继续监视。”

侍卫:“是。”

侍卫退下后，叶孤城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书信。

这是平南王给他送的信，信中内容很简单，先是恭贺他拿到了倚天剑，又提出了见面的请求。

倚天剑已毁，剑内藏着的武功秘籍也被拿走，的确应该见一面，重新商议计划。

可是白离还在飞仙岛上，不管是邀请平南王府的人来岛，还是前往王府，都有可能引起他的警觉。

叶孤城提笔回信，告诉平南王暂时不方便相见，近日也不要再书信来往，等事情解决，他会主动传信过去。

安抚好盟友，叶孤城的精力完全放在了白离身上。

五日后，侍卫再次过来禀报了白离和张无忌的行踪。

叶孤城沉默地听完，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直接让他退下，而是轻声问道:“确定他没有与人暗中传递消息？”

侍卫说:“属下派人监视城中的商铺，就算他们中间有奸细，隐蔽地与萧夙联络，没有被人察觉，也该把消息送出去，这些人没有异动，应该不是明教中人。”

叶孤城颔首:“知道了。”

他不清楚白离的打算，白离一直不走，做什么都不方便，叶孤城决定去见他一面，亲自问问他为何在此停留。

他思虑许久，让人拿了窖藏的好酒，提前在外面订好了酒楼，沐浴休整后，前往酒楼，坐在靠窗处，看似一人独酌，实则观察着街上的行人，等待白离过来。

白离这几天的行动很规律，上午留在客栈，下午出门闲逛，偶尔会去海边走一走，这里是他的必经之路，几乎没有可能错过。

取出酒来，往外面洒了一杯。

他嗅了下杯中之物，这次的酒比上次的更加甘醇，香气馥郁，同样是烈酒，入口却很绵软，吞下去后才能感受到炽热，那人应该会喜欢。

没过多久，叶孤城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白离停在酒楼前:“好香啊。”

张无忌道:“大哥是说饭菜的香气？”

白离看了眼酒楼的大堂，环视四周，抬头看到了楼上的白色身影。他笑了起来，“无忌快来，这下有口福了。”

张无忌道:“什么？”

白离低声道:“叶孤城按捺不住了。”

张无忌有些紧张，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大哥无视了过来搭话的店家，快步上了楼。

叶孤城所在的房间门扉半开，并未关紧，白离推门进来，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杯子上。

白离走上前，在叶孤城诧异的眼神下，低头就着他的手，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张无忌来到门口，就看到白离俯下身，他的第一反应竟是白离从别人口中夺酒，连忙制止:“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