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权是书中主角, 哪怕此时名声还不太显，说话行事也天然带着某种令人不自觉信服的气势。他一说单独禀告，时春就下意识看了宋征玉一眼, 等待对方发话。

宋征玉因为徐重那一下，此时连身子都在一齐发颤, 顾世权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只是立即说了声“你退开”。

徐重诸般讨好的功夫还没使出来，猛然听到太子殿下这声吩咐，不禁愈发心焦。

“殿下, 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越是问, 离人就越近, 宋征玉纤长的羽睫上似都沾染了几分泪痕。他左手抓紧了座椅边缘的扶手, 指尖泛白。

顾世权在看出宋征玉要站起来时，忽地又叫了对方一声。

“殿下。”

宋征玉的目光不由得看了过来，睫毛上当真已有些湿润，脸庞亦是犹如云霞情动般色彩。

他整个人恰似一块被人珍爱的美玉，无意中使得它暴露在了世间。

顾世权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确认宋征玉听清楚以后，就不再开口, 在那里坐姿恭敬地等着回话。

眼前的难受迫人，宋征玉不作他想，就下了命令，让除顾世权以外的人都离开了。这回徐重没有再讲话, 不过离开之前，他却是偷地在底下勾了勾宋征玉的手。

轻柔的拂动由掌心开始，蔓延到了整条手臂上。

宋征玉倏尔握紧了拳头，可这样仿佛加剧了作用, 赶紧又放了开来。

他还记得顾世权说要单独禀告的话，在左右都无人以后抬头想问对方要说什么，谁知头才刚抬起，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俯身，将桌上摆着的手帕取过，替他将沾有荔枝汁水的嘴角擦了擦。

那种手指隔着手帕，在唇上肆意按压的动作立时就叫本已万分不耐的人由唇间溢出了一道声，脸上色彩更甚。偏偏顾世权态度自然，于宋征玉的异样也视若无睹，分毫未停，只是再落手的时候，嘴角下陷得分明又比刚才更深了些。

宋征玉连身子都开始发软，坐在椅子上人也跟着往下滑了一些。

他对上了顾世权平静的目光，对方跟其他恪守尽职的臣子无有不同，只是近距离地相看，顾世权那慢条斯理的文雅下，竟带了些许侵略性。

宋征玉为没有忍住的声音又恼又羞，见顾世权看自己，顿时紧闭嘴唇，作出威慑的模样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又抬起手要把顾世权推开。

谁知还没碰上对方的手臂，就反被捏住了手腕。

“殿下，请让臣替您先擦干净。”态度恭敬到挑不出丝毫错处。

顾世权尾音还没有落完，宋征玉就嗖地将手抽回去了。

太子身娇肉贵，便是文人的手，摸在自己身上都过于粗糙了。况且又是不隔衣料，直接握上来的。

“顾世权，你放肆。”

他终于忍耐不住，要降罪于人了。只是说话当中，酒窝凹陷，连身子也跟着轻动了一下。

连生气的模样都如此漂亮，顾世权眼眸微动，目光最终落在对方腰间佩戴着的自己前几日送的香囊上，未见慌乱，告了声罪。

“你站远一点。”

剧情还没到暴露真面目的时候，宋征玉只能委委屈屈地假装大度，不予追究。却在说话完后，仗着太子身份尊贵，等闲不可视之，飞快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巴。

被擦得好痒，他自己又使劲揉了两下，难过的感觉虽然缓解许多，可眼泪也一发滚得凶了。

“臣就坐在方才的位置上，可以吗？”

耳边听得顾世权的声音，宋征玉没好气地道：“随便你。”

两厢重新坐好，不等宋征玉提问，顾世权自己就把话说了。

“下月皇后寿辰，届时所有皇子都会入宫庆贺，殿下可有何打算？”

皇子们明争暗斗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顾世权此话，是在暗示宋征玉到时可以借题发挥，将比较冒头的几个按下去。

顾世权心中已有计较，只是没有宋征玉首肯，不敢擅自行动。惩治宋度跟宋究手底下的人只能算是小打小闹，顾世权最初也是为了给宋征玉出气，并没有要挟功的意思，也就没有告诉宋征玉，只是在商议过后将此当成趣闻，跟宋征玉说了。

之前苏惜仪来锦阳宫，宋征玉就知道寿宴的事情了，不过他并没有什么计划。

既然顾世权提出来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反正剧情里面顾世权就是给他做各种事情的，宋征玉毫无负担地把这件事也全权交给了对方。

他交代得轻松，倒让顾世权有些意外。只是对方为人向来沉稳，表现得也不明显，宋征玉没看出来。

实际上，顾世权成为太子殿下的刀也不过是去年的事，这之间二人尚且没有真正交心。顾世权没有想到宋征玉竟然会如此放心地将此重任交给他。

“殿下真要将此事交给我吗？”

或许，这只是一次试探。

顾世权没有立刻应下，他甚至连任何不该有的表情都没有。

宋征玉倒听得一脸莫名，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吗？

“你不愿意？”

顾世权看明白了，太子殿下是真心要抬举他，碰过对方的手又轻轻捻动了一下，顾世权没有再推辞。他起身跪在了宋征玉面前，朝对方行了一个大礼。

“臣必赴汤蹈火，不负殿下所托。”

“好了，你起来吧。”

顾世权起来后就将自己事先想好的计划说了一遍，这回他要先拿来开刀的是宋度，如果可以，再加上一个宋究。

顾世权在宋征玉受惊之后就调查清楚，当日他们两个之所以会来锦阳宫，全是宋度提议的。

“对方想要借刀杀人，我们不妨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世权的计划很完备，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他在宫中根基尚且，可用的人手很少。

原本想着让宋征玉调令人马，结果迎面就被扔了个东西过来。顾世权下意识抓住，摊开手一看，是代表太子身份的一块玉佩。

“给你，这样可以了吗？”

书里写过，前期太子跟顾世权之间有过几次博弈，目的是主角在衡量对方值不值得自己卖命。对于宋征玉来说，哪有那么麻烦，反正只要顺着对方就行。

他根本就不晓得扔过去的那块玉佩代表的含义对于一个普通臣子来说有多重，那完全彰显了自己的无条件信任。储君的信任，其代表的意义又有多难得。

顾世权足足有几息没有说话，等反应过来后，才艰难地吐了口气。

“可以，殿下。”

以他的身份来说，是不应该接下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然而顾世权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将玉佩归还，他又将计划继续往后说了。

宋征玉这么一直坐着早就不耐烦了，没想到对方还有话。

大概是眼神过于直白了，让顾世权看了出来，对方忽而笑了笑，“殿下若是累了的话，可以小憩一会儿。”

“那你呢？”

“臣等殿下醒过来再说。”

哪有让人看着自己睡觉的，宋征玉觉得顾世权一点都不讲究。

“我要回宫殿里。”

“臣遵旨。”

顾世权的回话让宋征玉感到莫名其妙，他自己要回去睡觉，关对方什么事？

正想着，就感觉一只手从自己的腿弯处穿了过去，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后背，接着他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同突然的悬空感比起来，那种周身被裹陷的感觉要更强烈，尤其是腿弯处，那里原本就比其它地方更加敏感。

他抓紧了对方衣襟上的图案，眼圈蓦地红透了，一个劲地在抖。

“你、你抱我干嘛？”

这回很难假装大度了，宋征玉觉得对方大胆死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

顾世权垂眼看着宋征玉隐忍的模样，目光长久地盯着他发红的耳朵，语气刚直不阿，“殿下方才不是让臣抱您回寝殿吗？”

宫人都退下去了，此处又只有宋征玉跟他两个人。太子殿下金尊玉贵，说出那句话让人误会也属正常。

宋征玉本来打算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可抱都抱起来了，况且他现在腿发软得厉害，就算下来了估计也走不了路，于是话音就转了个弯。

“那你走快一点。”为了加重这句话的分量，宋征玉还在后面添了句，“我不舒服。”

身为臣子，必然要以主上的身体为重。

顾世权的脚步果然快了起来，只是他又无内功，这样行走，哪怕再注意，势必都会让宋征玉产生颠簸。每一次的颠簸，都会让宋征玉感到强烈地不适。

早在顾世权将宋征玉抱起来的时候，侯在远处的时春就看见了，只是太子殿下也没有别的吩咐，时春也就没有贸然过来，而是带着宫人跟在两人身后。

踏进殿门时，顾世权脚步停顿，回身让时春等人侯在外面即可。宋征玉此刻的模样不适合被太多人看见。

宋征玉没有出声，时春等人以为是他的吩咐，也就没有进去。

顾世权抱着人，继续往里行走。

他还没有进过宋征玉的寝殿，这是头一回。太子殿下的寝殿里有股特有的香味，跟对方身上很相似。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被放下后宋征玉赶人。

“殿下好好歇息。”

顾世权抬脚，要走的时候又转过了身。

“殿下可要唤人进来伺候？臣出去的时候可以代为传达。”

宋征玉想起脱衣服太麻烦，便道：“你让时春进来。”

“我以为殿下会想让徐公子或者裴公子进来。”

“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进来？”

顾世权看着宋征玉嘴唇上因为忍耐而咬出来的痕迹，没有回答。

“是臣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