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大哭了一场，心头郁气散去，渐渐止住哭声，哽咽道:“娘娘十六岁进宫，花朵般的年纪，你是知道的，我和侯爷对她的亲事本来都有了打算，谁想到皇上一纸诏书，我们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送她进了宫。www.zhhrzx.com好在娘娘得盛宠，进宫就封嫔，当年怀了龙胎就晋位封妃，我就想着，也行，在宫里，有圣眷，有子傍身，娘家父兄也给她长脸，日子也过得。谁想到没两个月龙胎就莫名其妙掉了。我当时进宫去看她，劝她，娘娘还年轻，养好身子，子孙福在后面呢。怀第二胎时我天天拜佛，只求娘娘能顺利生产，结果没到两个月又掉了。怀第三胎的时候，娘娘已经三十了，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有闪失，结果三个多月的时候也没了。我当时都放弃了，劝娘娘，宫里有位分低的生产，求皇上下旨抱到娘娘身边养，哪怕是个公主，也有个依靠。恰巧六公主生下来，生母就大出血没了，娘娘就请旨把六公主养在了身边。谁想到娘娘竟然又有了身孕。娘娘已经三十六了，我天天吃斋念佛，就怕重蹈覆辙，没成想这一胎竟然顺顺利利到了八月，我想着，娘娘总算熬出头了，结果就出了猫的事。我当时在宫里看着娘娘遭的罪，真的是心象被刀子割一样，血淋淋的疼啊！好歹小皇子安全出生，明天就满月了，我满月礼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明天进宫去道贺，万不成想，晴天霹雳啊！娘娘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老太太含泪劝道:“儿女都是债啊。娘娘好不容易生下小皇子，还没出满月就没了，您尚且如此，娘娘心里不定怎么苦呢。娘娘怀这胎年纪不小了，本来就伤身子，又遇到那糟心事，身子更是亏空，现在遇上这样的打击，这不是雪上加霜嘛，这身子如何经得住，还得您这个亲娘去看望她，开解她。这时候，您就是娘娘的主心骨啊。您要是一直哭，伤了身子，娘娘知道了，心里就更不好受了。这个时候，娘娘的身子可再也经不住一点儿打击了。便是为了娘娘，您也得振作啊。”

老夫人大哭一场，又和老太太哭诉了一场，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擦擦泪道:“你说的是，儿女都是债，我还得去看望娘娘。”老太太心中松口气，也擦擦泪，扶着老夫人起身。琳琅和珍珠在门边守着，见状琳琅忙上前扶住老夫人，珍珠则去唤小丫鬟打水来给老夫人和老太太梳洗，守在门外的姚黄也忙进来伺候。王氏和张氏得信儿也松口气，老夫人年纪大了，哭得狠了怕伤了身体，能听劝就好。两人联袂进来服侍。

老夫人对王氏道:“出了这么大事，给侯爷和老大送信儿没有？”

王氏回道:“侯爷一早和曲总兵约好去郊外跑马，派人去找了，还没回信儿。世子爷衙门里已经送信儿了。您看，要不要向宫里请旨，我服侍您进宫去看望娘娘。”

老夫人叹口气道:“应该的，你替我写份折子送进宫去，看皇后娘娘批不批。”

王氏就告辞回去写折子去了。这样的事，皇后自然不会拦着，当即批复，准许她们婆媳明日入宫。

第二日，婆媳两个按品大妆，来到宫外求见，早有内侍奉命等候，领她们进宫。两人先去拜见皇后，皇后也不做恶人，宽慰两句，就放她们去见贤妃。贤妃身边的禄公公早早就等在皇后宫外了，等她们婆媳从皇后宫里一出来就迎了上来。带路的内侍自然是很有眼色的，笑着和禄公公交接，领了王氏给的赏钱就回去了。

老夫人就问禄公公:“娘娘可还好？”

禄公公抹泪道:“不瞒您说，昨儿个小皇子刚走的时候，娘娘抱着小皇子不撒手，一直说小皇子还有气儿，让院判快来看，咱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看着甭提多揪心了。我师傅就派我赶紧出宫给您报信，还得您出马。”

老夫人道:“皇上可曾来过？”

禄公公道:“皇上下了朝就来了，一直陪着娘娘，晚膳时，还哄着娘娘吃了两口燕窝。这两天，娘娘就吃了这点子燕窝。要说咱娘娘的圣宠，在这宫里，那是独一份儿。”

老夫人忧心道:“娘娘吃不下饭吗？”

禄公公叹气道:“可说不是呢，自小皇子走后，娘娘就吃了皇上喂的两口燕窝，您来了，还得您劝娘娘好歹进些吃食。”

老夫人忧心忡忡，贤妃这次生产，因为年纪大了，本来就伤身体，又经历丧子之痛，那是雪上加霜啊，再不吃东西，身子如何受得了。老夫人年纪大了，走得慢，到了贤妃宫里时，宫里人都在翘首以盼。一看见她们，贤妃宫里的总管太监刘福来忙小跑着迎上来，给老夫人施礼道:“可把您盼来了。”

老夫人道:“娘娘怎么样？”

刘福来苦着脸道:“早起就一直坐在床上发呆。”

王氏扶着老夫人随刘福来进了內殿，就见贤妃靠着大仰枕，目光涣散，望着虚空发呆。老夫人眼泪差点落下来，稳了稳心神，跪下行礼，开口道:“臣妇请娘娘安。”

王氏也跪倒行礼道:“臣妇请娘娘安。”

贤妃听见声音，慢慢转过头来，仔细辨认了一下，迟疑道:“娘？”

老夫人眼泪再也忍不住，哭道:“阿蓉，娘的阿蓉啊！”

贤妃被这一声叫回了心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喊道:“娘！”

老夫人在王氏的搀扶下起身，扑过去抱住她，一迭声道:“阿蓉，娘的阿蓉，娘在，娘在这呢。娘的阿蓉啊！”众人纷纷落泪。

刘福来松口气，能哭出来就好，就怕之前那样不哭不闹，不吃不喝，是个铁人也受不了。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王氏先擦了泪，劝老夫人道:“母亲莫要哭了，娘娘一日未曾进食，再哭下去怕身子受不住。娘娘身子贵重，轻忽不得啊。”

老夫人这才慢慢收了泪。贤妃大哭一场，心情松快了些，也慢慢止住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