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衡这些天来了好几次国公府，都被告知桑柔不在家。m.lzwl2015.com

前几日他刚刚查到当年他母妃贴身丫鬟的蛛丝马迹，隔天就被承惠帝叫到御书房，劝他放弃和赵家的婚约，顺带提了一下太傅的孙女。结果上京城里立刻就有了他要和丁太傅孙女定亲的消息。

这不由他不多想，是不是承惠帝开始忌惮他，不再信任他。假若真是这样，更加印证了他对母妃死因的猜想。

桑柔从马车上下来，她的眼神掠过谢钰衡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看到这一幕，谢钰衡不由心中一颤。

“明柔！”谢钰衡朝她走来。“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他极少喊原主的名字，看来这是被逼急了？

桑柔站定，纤细的身影在和煦的春风里却显得有些孤清。她镇定自若地看着谢钰衡，眼神中透着疏离，“那天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谢钰衡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桑柔吃痛地缩了缩，想挣脱却被牢牢抓住。

吴士远见状立刻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桑柔身边，抓住谢钰衡的手，正色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殿下请注意分寸。”

谢钰衡愠恼地看着吴士远，他猛然发现这个定远侯世子好像最近很频繁出现在桑柔身边。

坠马那天也是他一直跟在桑柔的马后面，第一个把她从地上抱起来的。

那次去青楼，他事后调查过，桑柔正是和吴士远一起待在花魁的房里。

还有赏花会上发生的事情，这些都是巧合？

“我和郡主的事情，什么时候要不相干的外人来管了？”谢钰衡按下心中的猜想，挣开吴士远的手，他压根就瞧不起这个名声极差的定远侯世子。

尽管他们两个严格算来还是表兄弟。

但对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和他弟弟比起来，简直是一滩烂泥。

吴士远咧嘴一笑，换上平日里浪荡不羁的模样，“整个上京都在传殿下要和丁太傅的孙女定亲了，真是要恭喜殿下啊。”说完，还朝桑柔挤了挤眼。

谢钰衡神色自若，“和丁小姐的亲事整个上京都知道？那怎么唯独我本人没听说过呢？倒是吴世子，整天眠花宿柳的，怎么最近转性了，来国公府献殷勤？”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那自然是因为在下仰慕郡主已久。”

吴士远两掌交叠，对着桑柔弯腰作揖，在场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桑柔暗道一句要命，万万想不到，她还有身陷修罗场的一天。

还有这吴士远，没事拼命给谢钰衡拱火，万一他被逼急了狗急跳墙怎么办？

谢钰衡被气笑了，他第一次受到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听闻吴世子已经纳了几房妾室了，被你仰慕，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吴士远无辜地看着桑柔，眼神在说，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换来桑柔面无表情的揉了揉太阳穴，她的眼神也在说，我觉得他说的还挺对。

发现他们二人的眉来眼去，谢钰衡心中一股无名火蹭的往上窜，也不再理会吴士远，急切道:“就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好吗？”

桑柔没想到狗男人居然还挺卑微，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赵思思和吴士远复杂的目光中领着谢钰衡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他们没进屋，就在院里的石桌旁坐下。

谢钰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个人沉默的对坐了一会儿，桑柔忍不住提醒道，“殿下，一盏茶的时间快过去了。”

他抿了抿唇，柔声道:“我母妃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过世，几年前我意外得知她的死并不单纯，刘氏是我母妃的表妹，她在不久前找到我，说知道我母妃去世的内情，作为交换条件，她要那个给马下药的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对我来说，母妃的死是盘桓多年的心结，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为了祈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是我对不起你，但害你的人，我也不会放过的，请你能再相信我一次。”

桑柔眸光微闪，谢钰衡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眼神诚恳地看着她，再加上他得天独厚的外貌和气质，内心莫名的有点被他说动了怎么办？

不过在她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个男人千万不能沾染之后，瞬间下头。算了，凡事有始有终，他们之间就让她画下一个句号吧。

“我知道了。殿下，多谢你愿意为我敞开心扉，我已经不怪你了，以前都是我太一厢情愿了，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桑柔自嘲地笑笑。

谢钰衡必须承认，曾经的自己的确异常厌恶赵明柔，觉得她空有一副皮囊毫无内在可言。也曾为以后要和这样的女人结亲而苦恼不已。而渐渐地，他却发现自己变了。

他嘴唇翕张，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桑柔无情打断。

“你别想着反驳我，我都知道。”桑柔还围着面纱，只是换了质地一块厚实一些的面纱，只能依稀看到左脸上暗红色的纹路。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是被一个口头的婚约给束缚了。我也知道你喜欢的是思思，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和她不对付，总觉得她是始作俑者。可我忘了一件事，就算没有她，你也不会喜欢我。”

“我对她只是颇为欣赏，并不像你说的那样。”谢钰衡解释道，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桑柔也知道，男女主的感情在桑柔嫁人之后才迅速升温，前期只是互有一点好感，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桑柔嫣然一笑，虽然只露出半张脸，却依然让谢钰衡心中一动。“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站起身，指尖轻轻拂过石桌表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正是在这里。也就是那时候，你变成了我最深的执念。不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放下了，真的。”

“其实我应该更早明白的，应该在你把我从观音山下跪到山顶求来的平安符送给你侍卫的时候；在我访遍上京名家为你找一副字画作为生辰礼物，而你不屑一顾差点把它当柴火烧了的时候；又或者在你受伤昏迷，我为你守了三天三夜，你醒来二话不说把我赶走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我们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

讲到最后一个字，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桑柔在心里大喊，美死了！梨花带雨算什么？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暴风哭泣的戏渣了，她又一次升华了。

可对面人的心境和她的想法却有着天壤之别。

谢钰衡听到桑柔说自己放下的时候，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疼。

再听到她后面对自己的控诉，那些原本他根本都记不起来的事情，却一件一件在脑子里面被勾起了回忆。

画面不断回退，退到她所说的第一次见面——所有关于她的记忆的。

那是一个冬天，老国公去世，他第一次跟皇后回到赵家吊唁，在赵家的后院迷路了。经过一个院子，看到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小姑娘坐在石凳上哭鼻子。

出于好奇他走上前，小姑娘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眼睛像兔子一样红红的，鼻涕泡泡还挂在脸上。她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对他说，你就是表哥吗？你长得可真好看，比我哥哥还好看。

那天他披着一件银色的小斗篷，脖子上系着兔毛围领，粉雕玉琢地站在那冰天雪地里，那是属于赵明柔的一眼万年。

谢钰衡严防死守多年，不让赵明柔住进他的心里。没想到，她还是一点一点，水滴石穿，硬生生在他的心口凿了一个洞，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发现得太晚了。

那个跟在他身后，喊他表哥的女孩已经不在，世间再无赵明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