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个酒而已，怎么还喝出哲学来了？”对于我而言，这种东西就是一个发泄情绪的窗口，是堕落的象征。可我看顾云恒说起鸡尾酒时的表情和眼睛里放出的光芒，那是一种迷恋。

他往我的方向坐近了点，有些激动地说:“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每一次调酒，都是一次未知的探索，充满了新鲜感。不同的组合，会给你带来截然不同的享受。你看看你面前的这些酒，它们色彩缤纷，经历过很多种尝试，才有了成品的模样。就比如说你正在喝的这一杯淡粉色的豆蔻年华，它的色彩像不像正值青春期的少女的脸颊？调酒师在里面加了一点水蜜桃汁，让喝它的人嘴里留有一股清香，不至于醉人。还有那一杯咖啡色的品味人生，它入口是苦的，但是随着你慢慢品味，它会逐渐回甘，就像人生一样，先苦后甜。这里的每一种酒都有它的特殊含义，它们是有生命的，有意义的……”

他说起这些鸡尾酒的时候滔滔不绝，让我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顾云恒，我忍不住打趣道:“所以你其实是为了方便调酒，所以才开了这家酒吧？那你为什么不自己调，我看你酒吧的酒都是那个吧台的调酒师调的。”

“谁说我没有自己调？这一杯望川天涯就是我发明的。它只不过没有经我的手而已，但是是我把调酒的方法教给了老克。”

“老克？”

“就是刚刚帮你调酒的那个调酒师，他是我的铁哥们儿，也是酒吧的合伙人。一般我只为自己调酒，客人点的酒都是他来调，我主要负责酒吧日常运营。”他下巴往吧台的方向努了努，向我介绍着那个胡茬调酒师。

没想到堂堂顾家二少爷的爱好，不是什么赏名画、听歌剧、弹钢琴之类的高雅活动，而是调酒这么接地气的一个项目，这让我略微有些吃惊。

“你说了那么多，还是没有跟我解释为什么你的酒吧只卖鸡尾酒，难道仅仅因为鸡尾酒是你的爱好，所以任性？”

想也知道，顾云恒是不可能靠着这家酒吧挣钱的，要不他也不会白的、红的、啤的都不卖，只独独卖他爱的鸡尾酒了……

他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对我解释道:“并非如此。酒在我的心中是艺术品，并不是什么助兴、消遣会用到的饮品。我希望它能被更多人欣赏，而不是人们冠以‘堕落’、‘糜烂’等负面标签。所以对于那些纯粹是来买醉的顾客，我一般是不予接待的。”

额，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就是那一种纯粹来买醉的顾客？

我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知道哪些顾客不是单纯来买醉的？这还能看得出来吗？”

顾家的人是一个比一个怪，人家不买醉，好端端的去酒吧干嘛？真为了去听那些重金属音乐？还是为了在酒吧里邂逅一两个不喝酒的青年男女？要真碰上看上的，一个比一个清醒也不好下手呀。

顾云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回答我:“很简单，真正想买醉的人，是不会满足于鸡尾酒的。哪怕它再烈，后劲再大，他们想要的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而不是花时间去等待一杯酒。”

其实顾云恒说的有道理，像我这种人可能只是一个例外。懒得去寻找一个新地方，又不急于立刻醉倒，所以喝的是某一种纯酒或者鸡尾酒，对我而言，都没有很大的区别。或者说，相比买醉，我更急于温暖我冰凉的身体。

“好吧，我就来品尝一下就如此感兴趣的鸡尾酒。”

他听到我这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和兴奋。他把那些酒献宝似的在我面前依次排开，又耐心地一一做着详尽的介绍。他每介绍一种酒，我就会尝上一口，然后再讨论上个一二。虽然我不是很懂调酒，可是我懂喝酒啊，所以一来二去的，我们俩竟然越聊越愉快。

“安然，其实我觉得我们俩挺合得来的，我对你的第一印象特别好，想不通你怎么就嫁给我哥了？我哥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男人，比起我来差远了！”顾云恒喝的有点多，胡乱开起了玩笑。

我摇头苦笑道:“别说你想不通了，就连我自己也想不通。”

仅仅是为了一笔赌债，今天是为了一场复仇，我就卖掉了我的人生，让自己悲催的在这样的夜晚出来买醉。

之前那么多酒没白喝，连顾云恒这个大男人都喝到微醺了，我却还保持着十足的清醒，只是自始至终没敢碰那一杯“望川天涯”。

“了解我哥的人，谁不知道我哥心里住着一个女人，这一住就是很多年，谁拿他都没有办法。我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会死守着那个人就这么单着，没想到他突然把你娶回了家。我既惊讶于他愿意结婚，也惊讶于他的结婚对象不是心底的那个女人。当然，更惊讶于，他的妻子竟然是你。”

“你说的他心底的那个女人，是阮婉玉吧？”他和顾爷爷都避讳在我面前提到这件事，以为这样我就发现不了，却不知道我比他们知道得更多更详细。

他打了个酒嗝，尴尬地说:“你，你知道啦？”

何止是知道，我还参与了这一场“求爱大作战”。

“嗯。”我点了点头，烦闷地拿起了那杯“望川天涯”，正在犹豫要不要喝，突然，视线扫到了舞台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喝得烂醉的刘清美被一群光着上身的猥琐男人团团围住，他们的眼睛色眯眯的，一副恨不得在酒吧就扒光她全身的样子。

我本来不想管她，这个女人我实在讨厌得紧，可视线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萧慕珂的身影，她似乎是一个人来买醉的。

看，顾云恒终究还是太过理想主义了。酒吧嘛，本来就是买醉的地方，他说他不想接待买醉的客人，可仅仅一个晚上，就已经来了两个。

面对无力挣扎的刘清美，管，还是不管，我犯起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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