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就那么承认了：“可以这么说。”

“还‘可以这么说’，你怎么不去死啊……”我用极小的音量小声嘟哝了一句，顾之远立马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趁着还有一点微醺，壮着胆子说了一番话：“我说，你怎么不去死！你一直自认为高高在上，每次都侮辱我、贬低我、诋毁我，明明用过我了，却还要装出一副委屈勉强的样子，搞得好像我沾了多大的光似的。你可别忘了，我和你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也是个干干净净的处女！不过就是收了你的钱，天天肮脏、女支女这样的说我，论出身，我不比你差！你的阮婉玉就是天上的仙子，美丽出尘，我就是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是吧？你还别一天到晚的瞧不上我，在我心里，你不见得就能配上我！”

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说完之后胸口砰砰剧烈地狂跳，为了平复激动的心情，我要又敲碎了一瓶酒，仰着头，咕咚咕咚的连喝了几大口。

顾之远被我说的脸一阵黑一阵白，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瓶，大声吼道：“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堂堂华晟集团的大少爷，配不上你一个已经堕落到需要卖身的外围女？我这些酒不是把你给喝醉了，是把你给喝疯了吧！”

“醉了也好，疯了也罢。总之，你在我面前的优越感可以适可而止了。没错，我是一个堕落到需要卖身的外围女，可是除了第一次是我主动招惹你的之外，哪一次不是你找上的我？让我到这里给你和阮婉玉做饭、花钱包我又封杀我、封杀之后跑到我那破烂的出租屋里让我替你勾引颜若白，还有，让我和你结婚。你倒是说说看，以上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您自己主动做的？天天把我低贱、堕落、肮脏挂在嘴边，你一个围着低贱、堕落、肮脏的女人打转的人，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才结婚第二天，我就变了，如同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没了过去的隐忍。顾之远气得脸部肌肉都在跟着抖，指着我说：“陆安然，我给你一次机会，把刚刚那些话给我收回去！”

又来？这叫机会？我好不容易吐露的心声，凭什么收回去？

“你还是别给我机会了，你把你的机会留给你那个青梅竹马去吧。我，你配不上！”

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跌到了社会最底层一个污浊的泥潭里，惹上了一身肮脏恶臭。尽管我次次抬头挺胸，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让真实的灵魂永远都在低着头，不敢仰望任何阳光和美好。

这种心态是病态的，久而久之的，它腐蚀了我，让我懦弱、让我无能。最近我越来越意识到，也许顾之远对我的看不起，并不是来自于我的身份，而是来自于我对身份的认同感。我把自己定性为一个外围小姐，于是他加了码，理所当然地把我定性为了一个“低贱”的外围小姐。这是他的错，也是我的错。

所以，借着酒劲，哪怕会受些委屈，我也想做一做真实的自己，说一些带着傲骨的话。说白了，偶尔这么逞逞口舌之快，能让我长时间郁结的心里畅快一点。至于后面那些惩罚打击，我就当做是为了一时的畅快买的单吧！

外围女的奢侈，不一定是爱马仕、普拉达，它有时候只是一种精神需求。

“好，很好！我配不上你，那个萧慕苛就能配上是吧？颜若白就能配上是吧？”顾之远脸色涨红，对着我大声吼道，还把萧慕苛和颜若白一起带出了场。

我夺过方才被他抢走的酒瓶，猛灌了一大口，冷冷地看着他说：“至少，我是爱过萧慕珂的，就像你爱阮婉玉一样。”

两个不相爱的人，怎么能彼此配的上？

我心里的悲凉，如同这只有八摄氏度的酒窖一样，深入地底，又湿又寒。无人问津，无人能懂。

顾之远身形一僵，足足有几秒钟没反应过来，等到意识到我说了什么之后，愤怒地一把拉开了酒窖的门，冲着门外的管家喊道：“关！再给我关！关她个十天半个月，我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管家一脸的莫名其妙，拿着钥匙走了进来，不解地问我：“少夫人，你怎么又惹少爷生气了？他都已经心软了，打算下来放你出去的。这下好了，连我也帮不了你了。”

别看这管家平常总是面无表情，一副专业的样子，没想到关键时刻还如此讲人情味。我对他抱以感激的一笑，无所谓地说：“关吧关吧，让他关好了。反正有阮婉玉在，我在上面待着也是碍眼。出去了，天天看着一个陷害我的人，自己也不舒服，何必找不痛快？还不如待在这酒窖里，虽然冷点，但是不用面对讨厌的人。”

“少爷估计要生好久的气了，最近几天应该都不会再下来酒窖，我把温度给少夫人调高点吧。”管家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点了点头，醉醺醺地蹲回角落里，谁都不想再理。

这往后的每一天，定时定点都有人给我送饭菜。管家善良，真的把温度给我调回了常温，顾之远这一窖子酒基本上算是废了。

酒窖里有一个简易卫生间，可以上上厕所，但是不能洗澡。我不知道在这里头关了多少天，只感觉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恶心的味道，随着味道越来越浓郁，连带着把我可以出去的希望也逐渐挥发干净了。

这下，我真的成了一个肮脏的、散发着恶臭的外围女，名副其实。

一天又一天，我蓬头垢面的，像是一个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来给我送饭菜的佣人们，没有顾之远的命令不敢多给我一分便利，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远远地放下食物，然后掩着口鼻离开了。

酒窖，彻底成为了一座牢笼。

当我再次见到除了给我送饭菜的佣人之外的人时，酒窖里的酒已经被我给喝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我像是一个酒鬼一样，整日醉醺醺，头脑没有一刻是清醒的。永远的晕晕乎乎，永远的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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