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心惊不已，他也不是没有过童年，六岁的时候，他也还只是个调皮的孩子，活在温室里，尽管比同龄的孩子少年早成，却也不会越出太多。

这个孩子……却让他有些怀疑，他这幅小小的驱壳内，究竟藏匿着的是怎样成熟的灵魂。

电话那一边，颜北辰坐在书房里，盘弄着手中的玩具，听到话筒里传来的清浅喘息，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又问了几句：“妈咪？妈咪你能听见辰儿说话嘛？”

“能。”

唐墨沉沉地开口，却是成熟的音线。

颜北辰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仿佛如遭雷击一般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住。

“你……唐墨？”话逸出口，却不再是奶声奶气的声音了，成熟得就像是两个男人在对话，隔着一个话筒，冷漠地对峙着。

他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尖都在战栗。

“是我。怎么，你就这么直呼我的名字？”

“不然呢，我该叫你什么？”

颜北辰冷笑嘲弄，蓦然质疑：“我妈咪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嘘。”唐墨唇角清然勾起，“你妈咪已经睡了，声音小点。”

“她在你那儿？”颜北辰眉心一惊，显然对这个事实有点回不过神来。

受刺激不小。

“我不是不让你招惹我妈咪吗？”

“上一回，你不是给了我一道选择题？”唐墨好心地提醒道，显然心情大好，给出了答案，“我有了选择。”

颜北辰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阵。

——家人和敌人，二选一？

“唐先生，我想你误会什么了吧。”颜北辰蓦然冷冷道，“我后悔了。”

“嗯？后悔？”唐墨有些失笑了，这个孩子，说话竟这么有腔有调，究竟是跟谁学来的？

唐墨有些失笑了，这个孩子，说话竟这么有强有调，究竟是跟谁学来的？

“无论是家人还是敌人，你怎么选择，和我没关系。反正，你不会是我的家人！”小奶包蓦然沉声，“把妈咪还给我，奉劝你，最好不要碰她。”

颜北辰的话音冷得像是冰冻后，令人不寒而栗。声音分明是稚嫩的，奶气未脱，然而口吻，却极有威慑力。

唐墨忽然发现，这个孩子这么小，说话的口气，竟也一点不输于他，小小年纪，却魄力十足。

“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唐墨坐在床边，伸手轻抚上颜若歆的脸颊，对他不客气地评价道。

“哼，与你无关。”

颜北辰很快便镇定下来，慢慢地来回踱步，最后，又稳重地坐回了椅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簿，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

“开个价码吧。”

“……？”唐墨表情愣住。

“多少钱？要多少钱，你能够离我妈咪远一点？”

多少钱？

唐墨唇角抽了抽。

这个孩子，该不会是在抱着小猪零钱罐在跟他商讨谈判的价码吧？！

“你是要跟我谈判？”

“不行吗？资本家说资本家，不说废话。”颜北辰叼着钢笔，将笔帽启开。

“那么，谈判的筹码？”

“一个亿，够么？”

唐墨失笑。

一个亿，这孩子哪儿来一个亿？

他六岁的时候，别说是一个亿，千万的身家也没有。他还算是财团皇太子的出身，他这个孩子，哪儿来的一个亿？

并非是他对这个孩子太过小觑，而是，这根本不现实。

而且，一个亿，他缺么？

“一个亿，美金，不够么？”

隔着话筒，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一时僵持，仿佛时间都凝固住了。

“不够。”

“十个亿，够么？”颜北辰云淡风轻地微笑，钢笔在他手上轻轻地转着，仿佛是势在必得的资本家。

漫不经心的语调，张口便是九位数的天价……算是让唐墨开了眼界了。

“不如，我们公平竞争吧。”唐墨蓦然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临窗而立。

明净的玻璃，倒映出他颀长的身影。

颜北辰唇角的弧度蓦然凝固住。“公平竞争？”

“若要我说，多少价码，也难以衡量一个女人。在你心中，她是无价，在我心目，亦然。”

“呵呵，不自量力。”颜北辰嘲弄道，“唐先生，在我跟你之间，你以为我妈咪会选谁？你输了。”

“哦？那不如，拭目以待。”

颜北辰闻言，神情慢慢地浮上一层难以自控的神色。他猛地握拳，将钢笔紧攥手心，这个男人不知哪儿来的自信，竟敢挑衅他？

他在妈咪心目中的地位，根本无人可撼动。这个男人是要挑战他吗？

心烦意乱地挂断地电话，颜北辰忽然乏力地躺在了皮椅上，尽管话说得理直气壮，可心里，到底是有一点儿不够自信。

这个男人，仿佛是势在必得的，要从他身边夺走妈咪吗？

若是失去妈咪，他真的一无所有了。不能，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该死！

颜北辰紧攥双拳，眉心拧起，远远望去，背影竟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寂寥。

他不能失去妈咪……

电话被挂断了。

唐墨挑了挑眉，抹除了通话记录，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关于他们父子间的火药味，彼此间都讳莫如深。

他不会让颜若歆知道，他和这孩子之间的对话。

同样，那个鬼机灵的孩子也会对此隐瞒，并且在她面前，仍旧装得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

回到床边，床上的女人仍旧好梦正酣，如今沉浸在睡梦中，根本没有听见方才父子之间火药味十足的对峙。

她卷着被子，像只猫咪一般哼了几声，又似乎是梦呓，声音低不可闻。他伸手为她理好被子，睡梦中的她却似乎不满受到的打扰，咕哝了几声，调整出了一个惬意的睡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沾了点酒，本就酒意上头，在车上又要了她一回，本想回到这里，再接着继续，然而她却是疲惫极了，一张精雕细琢的脸蛋上，难掩倦意，他便打算今晚就这么放过了她。

颜北辰的质问，似乎犹然在耳。

“不要招惹我的妈咪！”

小小年纪的孩子，像是受到了威胁的小兽，浑身都是刺芒，无论是言辞间还是口吻，不把人扎得生疼誓不罢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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