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戚令世突然倍感压力。m.zhibowenxue.com

他的人生, 经历过许许多多的风险，也遇到过大大小小的挑战。

却没有哪次困境，让戚令世感到如此头疼。

栾小乖高高撅起嘴巴, 一副宁死不屈的刚烈模样。

“菜菜，难吃！”她再次批评芹菜。

栾安舒露出看好戏的表情，递给戚令世一个眼神, 意思非常明显。

——小乖挑食，你倒是管啊？

戚令世管理过大企业，管理过业内最优秀的精英员工。

却没有管理过挑食的人类幼崽。

“张嘴。”戚令世再次把宝宝的饭勺, 送到栾小乖嘴边, “蔬菜的营养丰富。”

“不吃！就不吃！”栾小乖用力向后仰, 躲进栾安舒怀中, 委屈兮兮控诉，“菜菜难吃, 萝卜爸爸坏坏！”

“嗷呜！”薛尧张大嘴巴, 咽下自己那份蔬菜, 激动的捧着碗看戏。

要知道, 他短暂的崽生中, 还没有见过谁敢直面戚令世, 说他的坏话。

刺激！

小乖就是真正的勇士！

“张嘴。”即使被贴上‘坏坏’的标签，戚令世依然坚持要给宝宝喂饭。

栾小乖睁大眼睛瞅瞅，勺子里还有自己讨厌的芹菜。

“小乖讨厌菜菜, 妈妈！”栾小乖哼哼唧唧扑进栾安舒的怀抱，企图寻求庇护。

“好孩子不可以挑食啊。”栾安舒正忙着幸灾乐祸, 根本不偏向可怜的小乖。反而扣住她肩膀, 把小乖转向戚令世, 催促她, “快听话，好好吃饭。”

“呜呜呜……”小乖终于意识到，这波躲不过去，发出流浪狗狗般难过的呜咽。

霎时间，栾小乖灵光一闪，捂住右手哎呦哎呦。

“呜呜呜，小乖手手疼。”栾小乖有模有样的装病。

虽然捂错了位置，但她眼底噙着泪花，挺像那么回事。

戚令世本来就舍不得逼迫宝宝，见此情景，无奈地看向栾安舒。

“算了。”栾安舒大发慈悲，决定暂时放弃矫正宝宝的挑食。

“哇！”小乖顿时忘了演戏，发出快乐的欢呼。

下一秒，亲妈魔鬼般的声音，飘进小乖宝宝耳朵里。

“等会儿泡果蔬冲剂给你喝，明天不准挑食了。”

“哇——”小乖的‘哇’立刻变了调，委屈兮兮向戚令世求救，“宝宝不要吃菜菜！”

面对挑食的宝宝，戚令世能有什么办法？

他选择纵容宝宝，就等于站到栾安舒的对立面。

两相权衡，戚令世轻轻抚摸栾小乖的头，轻声对她说，“明天，我让煮饭的阿姨少放蔬菜。”

小乖瘪瘪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于小乖宝宝而言，受伤并非只有坏处。

她性格娇气，学东西又慢。

栾安舒为了培养孩子的自主能力，会耐着性子教她穿衣服、脱衣服，自己洗脸洗澡澡。

现在右手受伤，小乖就有理由享受大人的服务，自己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

栾安舒早就看穿小乖的心思，不太想惯她的坏毛病。

正好，戚令世第一次与宝宝共同生活，对育儿有极大的兴趣，什么都想学学。

栾安舒索性把照顾起居的工作，全部推到戚令世身上，自己守在旁边口头指挥。

“是这样吗？”戚令世学习态度非常好，只是有点过于细致，处处征求栾安舒的意见。

“不对，要先测试好水温，才能把宝宝放进去。”

“别用你的标准测试水温！”

“啊呀，你先把她的头发解开。”

“笨死了！”栾安舒旁观了十分钟，发现戚令世什么都做不好。

栾小乖光溜溜满地跑，冻得快打喷嚏了。

她忍无可忍，推开戚令世，自己动手给宝宝洗澡，嘴里嘀嘀咕咕吐槽，“难怪宝宝学东西慢。”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或者教育方式不对。

敢情遗传了戚令世。

这个人，就不能把优点留给宝宝吗？

“咯咯咯~”栾小乖听见戚令世被数落，高兴地拍拍手，庆祝有人跟自己一样笨笨。

结果乐极生悲，牵动自己受伤的爪爪，差点哭出来。

晚上，受伤的栾小乖，顺理成章获得‘跟妈妈一起睡觉觉’的优待。

大概因为白天折腾狠了，栾小乖睡得很快，晚上没有乱翻身。

第二天，东方泛起一线白。栾安舒今天要早些去电视台，为《金麟财谈》最后一次录制做准备，没有时间照顾刚起床的栾小乖。

小乖宝宝睁开眼睛，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妈妈和姨姨都不在身边。

赵淑惠要给小乖拿更换的药物，早早就去医院了。她以为，小乖右手骨折，这个月应该不去幼儿园，可以多睡一会儿。

其它小朋友受伤，巴不得以此为借口赖在家里。

偏偏小乖同学思路清奇，对幼儿园有极大的热情。

即使手手受伤，也要坚持去上学。

“小乖要迟到啦！”栾小乖吭哧吭哧跳下床，光着脚丫跑出房间，直直撞到过来查看情况的戚令世。

“萝卜爸爸，快点快点！”栾小乖非常有时间观念，原地蹦跶两下，“去幼儿园。”

“今天不去幼儿园。”戚令世解释道，“已经向学校请假了。”

“不可以！”栾小乖断然拒绝，“我是好宝宝，要去幼儿园！”

“你受伤了。”戚令世试图跟小乖讲道理，告诉她应该呆在家里养伤。

纵观戚令世的前半生，几乎没有跟谁讲过道理。

绝大部分人，没有听活阎王讲道理的福气。

而现在，戚令世耐着性子给小乖讲道理，宝宝只听了三秒，便觉得厌烦。

“小乖要去幼儿园！”小乖用力跺了下脚，揉揉自己睡乱的头发，焦急的催促，“给小乖扎头发！”

楼下，正准备去幼儿园的薛尧，差点被牛奶呛死。

在他短暂的四年人生中，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命令的语气对戚令世说话。

连薛尧的亲妈、戚令世的堂姐，也不敢这么硬气。

更让薛尧震惊的是，戚令世被小乖命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认真地思考半晌。

思考结束，戚令世妥协了。

妥、协、了！

商圈最难搞的活阎王，居然这么容易妥协，其他人知道吗？

“戚先生。”陈顺注意到他们的‘友好互动’，适时开口问，“需要我送小乖去学校吗？”

“不必。”戚令世抱起光着脚乱跑的小乖，头也不回对陈顺说，“你送薛尧去，小乖由我来送。”

栾小乖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比金毛狮王还要凌乱，哪还有漂亮干净的小公主样子？

要是戚令世敢这样送宝宝去学校，栾安舒知道，恐怕会彻底和他一刀两断。

“我先帮你换衣服。”戚令世把宝宝放到床上，从行李箱中拿出干净的衣服。

昨晚，栾安舒教过他给小乖穿衣服的方式。

戚令世学习态度很好，已经记下各种步骤。然而，现在却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栾安舒没有教他，如何给小女孩搭配衣服。

戚令世平时穿衣服，总挑深色系的正装，怎么搭配都不会出错。

小乖才三岁，正是喜欢花花绿绿的年纪。箱子里除了衣服，还有裤子、内搭、袜子、裙裙等等。

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如果搭配不好，漂亮的小乖宝宝，就会变成时尚灾难。

戚令世尝试搭配几套，让小乖选自己喜欢的。

小乖兴冲冲选了一件绿色的荷叶裙，和红红的上衣外套，搭配有花边的彩虹袜子。

即使戚令世对于时尚的领悟力不够，也能够看出来：衣服不应该这么穿。

红配绿，彩虹袜，再配上她乱糟糟的头发。

带出去，别人还以为小乖家里是暴发户。

“等等。”戚令世按住小乖，对准衣服拍了张照片，打算远程求助别人。

栾安舒工作正忙，戚令世不愿打扰她。距离幼儿园上课时间所剩无几，戚令世为了快速得到答案，将照片发到公司日常交流的讨论版块，用最简单的言语描述。

【标题：选一套。】

诺泊特集团的工作氛围相对自由，没有那么多限制。工作时间，经常有员工带薪刷论坛，请同事们帮自己出谋划策。

而且，诺泊特集团的交流区属于公开流域，不止国内的员工们使用，国际部的同事偶尔会远程串门。还有其它公司的人，暗搓搓窥屏，打探情况。

因此，这个配有花花绿绿照片的贴子冒出来，大多数人没当回事。

不就是选择今日穿搭吗？

不就是给小女孩选择今日穿搭吗？

不就是戚令世要给小女孩选择今日穿搭吗？

等等！

戚令世！

正在刷论坛的员工们，同时停下手里的事情，戳进那个论坛，仔仔细细瞻仰发帖者的姓名。

公司论坛要求实名认证，因此，用户名都是真实姓名，无法更改。

目前来说，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公司有个同事，与大boss戚令世同名同姓。

第二种可能，戚令世被盗号了，公司的论坛系统有漏洞，程序部又该加班了。

众人想：总不可能是戚令世本人发帖，让大家为小女孩选衣服吧？

拜托，那可是大boss哎！

很快，事实告诉他们：一切皆有可能。

人事部的员工调查资料，最终得出结论：公司上上下下只有一个戚令世。

信息部的同事放大照片，通过对照背景和位置信息，遗憾的宣布：照片是在戚令世家里拍的。

众所周知，戚令世喜欢幽静的环境。大部分时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真相已然昭然若揭。

广大员工虽然不敢相信，却抱着‘完成领导指令’的心态，认认真真选好衣服并给出理由。

本以为，事情应该到此为止。戚令世突然发帖，只是手滑或者提前到来的年终考验。

哪知道，事情远远没完。

众人动动手指，刷新页面，又看到一张新帖。

【标题：双马尾怎么扎？】

带薪摸鱼的员工们，点开这条帖子，盯着发帖人的名字瞧了会儿，陷入深深的自责。

好端端的，我摸什么鱼！

完成工作不比教大boss扎双马尾容易吗？

后悔归后悔，也不能真晾着戚令世。

有些家中有女儿，或者喜欢玩娃娃的员工，纷纷出谋划策，询问戚令世的宝宝年纪多大。

混乱中，几位机智的同事，意识到哪里不对。

什么叫‘戚令世的宝宝’。

公司成立至今，戚令世没有任何绯闻，一直独来独往。

记得麟城某位企业家，给自己树立独善其身坐怀不乱的禁欲人设，声称自己是商界最后一位正人君子。

笑死。

那个人绝对不认识戚令世。

戚令世压根不给别人坐怀的机会。什么出淤泥而不染？他永远清冷自持，从来不会入淤泥。

这样的戚令世，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宝宝？

戚令世本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他认真地给出回复：女儿三岁半。

女儿……

行吧。

员工们想起前段时间，公司内广为流传的传闻。

戚令世正在追求一位女性，为此，甚至愿意抛下工作。

而那位女性，据说是做综艺的，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能够扶持戚令世的人脉。

最离谱的是，对方还有一个女儿。

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相信的人却寥寥无几。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戚令世会愿意成为别人的后爸。

凭他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那些富家千金、豪门公主，要是能跟戚令世结为夫妻，亲朋好友还要夸一句高嫁了。

他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同意喜当爹。

——戚令世的脑子，可能真的被门夹了。

接下来，他竟然在公司论坛，按照同事们给的教程，学习给宝宝扎头发。

此前，除管理层外，普通员工很难有机会跟戚令世接触。只能通过例行会议，和由大boss亲自处理的项目资料中，感受戚令世是怎样的人。

工作中的戚令世，雷厉风行，令行禁止，言行举止中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别人顶多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戚令世根本不会给人接近的机会。

有人说，给戚令世汇报工作，等于去阎王殿走一遭。

久而久之，活阎王的名头由此传开。

直到大家看到戚令世发布的帖子，才发现，活阎王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

他学扎头发的时候，认真而又专注，不仅严格按照教程，还会实时反馈学习的成果。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戚令世把宝宝的头发越扎越歪、越扎越歪。

扎好的双马尾一高一低，一多一少，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对称。

员工们看见成片照片，同时的沉默了。

他们在思考：如果揭穿大boss，自己会不会被辞退？

栾小乖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儿童手表，火急火燎催促，“快点快点，不能迟到！”

戚令世艰难的绑好皮筋，抽空问，“为什么不能迟到？”

“迟到没有小红花！”栾小乖大声回答。

“这样。”戚令世突然羡慕孩童的世界。

成年之后，再也无法用‘小红花’约束一颗颗不想上班的心。

“再等等。”戚令世退后半步，观察自己辛辛苦苦扎出来的双马尾，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简而言之，与栾安舒扎得不一样。

“拆开吧，我带你去发型店。”戚令世决定放弃挣扎。

努力过后，才发现有些事情，努力是没有用的。

戚令世正要换个方案，小乖宝宝已经等不及了，吵吵嚷嚷要去幼儿园。

“我不要迟到！”小乖眨巴眨巴眼睛，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好，我送你。”戚令世心想：先送到幼儿园，老师应该会处理吧。

辛苦老师了。

在这个方面，戚令世与栾安舒达成微妙的共识。

半个小时后，幼儿园门外。

老师听说栾小乖带伤上学，怕她又出什么意外，便来到校门口迎接。

栾小乖从车里下来，看到喜欢的小刘老师，热情的朝她挥挥爪爪。

“小刘老师~”栾小乖扑向她。

“慢点跑，别又摔倒。”刘老师迎过去，注意到栾小乖的头发，憋着笑问，“哎呀，你的头发怎么回事？被狗狗啃了吗？”

“啊？”栾小乖捂住自己的头发，露出困惑又震惊的表情。

宝宝的头发怎么啦？

很难看吗？

第一次被嘲笑头发的栾小乖，缓慢的扭过脖子，看向旁边会反光的广告牌。

然后，她看到自己扭曲的、粗糙的、可笑至极的双马尾。

小乖宝宝眼底的雾气迅速凝聚，抽抽鼻子，差一点哭出声。

刘老师看见戚令世，又瞅瞅宝宝脑袋上，充满努力痕迹的辫子，大概猜出什么情况，立刻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宝宝多可爱啊，哭哭就不漂亮了，老师帮你重新扎！”

戚令世的脸依旧看不出表情，平平向刘老师道谢，“麻烦你了。”

转过身，他忍了忍，结果还是被情绪占了上风。

于是，他给正在工作的栾安舒发了条消息。

戚令世：扎头发好难。

栾安舒：？？？

栾安舒：rwkk。

戚令世：什么意思？

栾安舒：让我看看。现在太忙了，打缩写方便。

戚令世：原来如此。

戚令世：[图片]

栾安舒那边沉默了几分钟，然后发过来三条长达60秒的语音。

戚令世逐条点开，浪费了人生中的三分钟。

语音里，栾安舒笑得惊天动地，没心没肺，半点没有亲妈的样子。

栾安舒：挺特别。

栾安舒：扎得挺好，以后不许扎了。

果然。

被禁止扎头发的戚令世，独自站在幼儿园外，内心倍感凄凉。

与此同时，论坛里摸鱼的员工们，还在密切关注后续，旁敲侧击问戚令世现在怎么样。

良久，大boss抽空回复。

‘宝宝哭了。’

‘她再也不让我给孩子扎头发了。’

于是，庄严、沉闷、正经的办公大楼，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

幸好戚令世今天没有去公司，否则，开除名单肯定能排到国外总部。

戚令世没有去公司，并非他又双叒叕翘班。

而是早已经安排好行程，录制《金麟财谈》最后一期。

麟城电视台的构造，他去过几次，已经非常熟悉，尤其熟悉栾安舒办公室的位置。

进入电视台后，戚令世轻车熟路走进办公室，发现栾安舒的办公桌又是一片狼藉。

上次，某个人嘴硬，说自己平时会收拾办公桌，不知可信度有几分。

戚令世走过去，拿起上层散乱的文件，才发现下层的私人物品已经整理好了。今天录制结束，栾安舒便会离开电视台。

然后，以栾安舒自己的名字，不受谁的控制，不看谁的眼色，做自己想做的事。

戚令世替她整理好桌面，看见底下压了一份资料，正是她之前传给自己的新综艺的资料。

区别在于，戚令世收到的策划，日期是上个月。而栾安舒桌上这份，日期是三年前。

差不多她刚刚拥有策划的能力，就开始策划这档综艺。三年来不断的完善细化，却被领导驳回一次又一次。

栾安舒果然是个执着的人。

即使如此，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戚令世抽出策划案，粗粗扫过两行，前几页是栾安舒制作综艺的初衷。

她在成稿上面写：记录宝宝成长中的可爱瞬间。

其实，初稿上面的内容是：想要看看人类幼崽眼中的世界，替他们记录不可逆的时间。如果对宝宝的启蒙有一点点帮助，便是我的荣幸。

栾安舒没有向别人说过，她之所以执着做娃综，是因为栾小乖经常被别人说‘学东西慢’，‘不如同龄人’。

栾安舒偶尔开玩笑，说宝宝笨笨，却没有觉得这样不好。

她眼里的世界是纯粹而美好的，所以，才会更加留恋岁月中的风景。

栾小乖想，如果她能够替小乖、替其他宝宝留下一点点痕迹，未来肯定是宝藏般的记忆。

戚令世透过她曾经留下的文字，轻易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