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像有点微妙的尴尬。www.baiyuncz.me

虽然大家该道歉该道谢的都说完了，可是还是有点小小的尴尬。

……应该说，就是因为太正经了，才会有点小尴尬。

中原中也默默环顾四周。

中岛敦的眼泪好不容易又止住了，可是一直在擤鼻涕，旁边的泉镜花轻轻拍拍他的背、拿纸巾给他。

另一边的爱丽丝在和芥川银聊天，几句话间从茶水很好说到衣服鞋子，又一下子说起工作上的事，话题非常跳跃。

再过去一点的尾崎红叶和森鸥外好像在专心致志的品茶，灯和太宰治也一点都不尴尬的样子，在桌子底下偷偷手牵着手，很自在的小声聊天。

他们现在当然都没卸除变装，一直维持着变装，却都改本音说话了。

说真的，中原中也自己都觉得有点搞笑，不知道眼前这群人是怎么无视这种微妙的搞笑感，还一个个的都那么正经八百的。

不过也没有每个人都很正经八百，像他和灯、还有太宰，其实都没怎么融进那种正经的气氛里。

中原中也默默反思了一下，为什么他竟然没有跟着融入进去。

……应该是因为灯吧。

灯有点跟着太宰学歪……也不能说歪，就是比一开始还会开开玩笑，更喜欢轻松的气氛。中原中也和灯、太宰治两个人朝夕相处那么久，和以往比起来当然也没那么正经八百了，现在甚至有点难以适应这种气氛。

中原中也停顿几秒，也在桌子底下偷偷握住灯的手，左捏捏右捏捏，揉揉手指又揉揉手掌。

现在灯的两只手都被握住了。

灯左看看右看看，轻轻回握住他们的手。

很温暖、很柔软。

握着手的时候，好像所有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一切都会远去。

中原中也很轻的舒了口气。

他毕竟不是今天的主角，就只是个看客，就算气氛尴尬，也不用太在意。

他很快就想通了。

尾崎红叶微微抬眼看向中原中也，抿唇笑起来。

森鸥外也笑眯眯的看过去。

突然被两个长辈看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目光飘了飘，还是没有放开灯的手。

就、就是说，从两个长辈的角度，应该看不见他们偷偷牵手才对。

……怎么好像又有点尴尬起来了？这次不是因为太正经而尴尬，是因为在长辈面前偷偷牵手而尴尬。

可、可是不想放开。

他又默默和灯牵了会儿手。

他们离中华街本来就不远，订购外卖的店家也在附近而已，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外卖到了。

中原中也没怎么犹豫的站起身，“我去拿吧。”

中岛敦也同一时间站起来，只是比中原中也晚了一步说话，“咦、中也先生请留下吧，我去就好了。”

中原中也没打算坐下，几步就往外走，“我去，你坐下。”

一直推来推去的做什么？要做直接做就是了。

他在心里吐槽一句，走到门口拿外卖。

九人份的荞麦面。

还挺有重量的。

中原中也随手用重力把荞麦面浮起来，再次拉开和室的门。www.benfang.me

……和室里的人们其乐融融的在聊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朗的笑容，好像刚才他出去之前各聊各的情况完全没发生过一样，大家聊得非常开心。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点怀疑自己开错门了，下意识看了眼门，再看了眼走廊。

不是，应该没突然穿越到什么异世界，还是一不小心穿越时空了吧？

咔嚓一声。

灯拿着手机，快乐的朝着中原中也拍了张照，“中也，好可爱！”

“噗、”太宰治忽然狂笑起来，“噗哈哈哈！太、太蠢了——脑子一点皱折都没有啊！”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额冒青筋，沉默几秒，把面放到桌上，很冷静的说，“吃饭了。谁想出来的主意，谁就别吃了。”

“哇哦。”太宰治棒读道，“好恐怖哦。可惜出主意的人不是我，是森先生。”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眼森鸥外。

森鸥外一副求饶模样的说，“哎呀，放松一下心情嘛。中也君看起来太紧绷了，我才出此下策……”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只会让人更紧绷好吗？！”

爱丽丝立刻说，“对嘛对嘛，我和林太郎说过了，他就是不听！”

算了。

中原中也也不是很在意，回到灯旁边坐下。

灯拿起手机，把刚才拍到的照片弄给他看，“刚才中也特别特别可爱。”

虽然灯的声音很小，可是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可爱，中原中也的耳朵还是有点红起来，轻咳一声，“还、还好吧？”

他定睛看了眼灯拍的照片。

他站在门口，面前是被重力飘浮起来的荞麦面，脸上是仿佛怀疑人生一样迷茫的表情。

……不是，哪里可爱了？

他有时候真的会怀疑灯的审美，对他的滤镜究竟有多深啊……？

太宰治凉凉道，“真有自知之明呢，知道刚才你的表情是愚蠢至极的丑脸。”

中原中也就算自己这么觉得，也绝对不想听太宰治说，微笑着道，“比你好看就行了。”

灯习以为常的在他们吵起来之前道，“都很好看！”

中原中也停顿一秒，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是在长辈和晚辈面前比什么好不好看的，准备说什么的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话又说回来，晚辈什么的……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年纪最小的泉镜花现在的年龄，又看了看灯。

现在在场的人里面，灯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啊。

他的思绪有点飘开。

尾崎红叶看他们说完话，才总算把荞麦面按照口味一一分发下去，“开饭吧。”

荞麦面的种类很多，口味也很多，为了让灯可以尝到不同口味的荞麦面，中原中也和灯、太宰治选的当然是三种不同的口味。

中原中也的是比较简单的山药泥荞麦面，配了个半熟月见蛋和几片叉烧；灯的是炸虾天妇罗荞麦面，太宰治的理所当然是炸蟹肉天妇罗口味。

炸虾和蟹肉都不只一个，分享起来很容易。

灯一如既往地把碗里的炸虾分给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又一如既往地得到太宰治礼尚往来夹过来的蟹肉。www.chuxi.me

森鸥外有点小震撼的看太宰治竟然把蟹肉分给人，在心里又呼叫了一下爱丽丝。

爱丽丝根本懒得理他。

中原中也当然不知道森鸥外和爱丽丝在脑内的对话，习惯的也礼尚往来夹了一块叉烧给灯，接着用汤匙弄一点起来。

他很自然地吹吹放在汤匙上的面，吹凉了才递到灯那里，“吃吃看。”

灯先是嗅了嗅，才啊呜一口吃下去，眼睛亮亮的，“这个也好吃！”

饭桌这种地方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不知不觉就把原本还有些微妙的气氛消除掉。

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一群人齐心协力对中原中也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时，就已经不知不觉间消除了微妙的气氛，现在大家终于真的放松下来了。

原本还有些各聊各的，现在一放松下来，就不免会把注意力放到这里唯一的生面孔身上。

也就是对灯发起提问。

灯一直都乖乖的特别随和，和他聊起天来很舒服，话匣子一开，就会不自觉问起原本有意绕过的话。

就像现在。

中岛敦聊着聊着，嘴就有点快的问，“灯是哪里人？”

灯眨眨眼，想起太宰治之前回答织田作之助的话，学着回答，“我是外国人。”

和刚才太宰治回答的“不是日本人”意思完全一样，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爱丽丝沉默半晌，终于再次受不了森鸥外在脑内的摧残，闲聊一样的直白发问，“外国人呀……有没有异能力？怎么遇见中也和太宰的呀？”

“没有异能力……”灯说着，卡了一下，转头看看中原中也，又看看太宰治。

早就对尾崎红叶全盘托出的中原中也，一直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况且现在在场真正还有权力的人只有尾崎红叶和芥川银，她们都绝对不会逼着灯去做什么。就算森鸥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以他和魏尔伦一样半退隐、手底下除了弟子就没有几个下属的干部身份，也没办法绕过尾崎红叶做什么。

不过，他应该也不会做什么了。

中原中也想。

十几年前的森鸥外是真的绝对不能信任，但现在的森鸥外已经不一样了。

即使如此，中原中也还是没说话，跟着灯看向太宰治。

沉默维持了几秒。

就算没有这段小小的沉默，光是听灯的回答，也能知道他们相遇的原因、相识的过程，甚至是这几年到底在哪里，大概都是太宰治不想透露的秘密。

爱丽丝顿了顿，抱歉的笑着摆摆手，“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大家都还好好的就好了。”

胆小鬼林太郎，被讨厌真的不管你了！

爱丽丝在脑内骂了一下森鸥外。

森鸥外很无辜。

他、他也不想再搞坏关系啊……

爱丽丝又在心里大声呐喊，“不想搞坏关系就不要一直在我脑袋里吵！住脑！”

她说完，突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森鸥外脑内传来的讯息只剩下无数黑点。

太宰治凉凉道，“都说出来了哦，爱丽丝小姐。这么多年过去，您的智商还是没有改变的低呢。”

爱丽丝、爱丽丝呜哇一声，扑进尾崎红叶怀里，“红叶、红叶，太宰欺负我！”

尾崎红叶安抚的摸摸她的头，“鸥外大人的心里话太吵，就直接屏蔽掉吧。”

“别这样嘛……”森鸥外可怜兮兮的说，“不吵啊？”

爱丽丝哇哇大哭，“真的很吵！”

太宰治有点嫌弃的挪开目光，随手掏掏耳朵。

森鸥外、森鸥外叹了口气，终于自己说，“抱歉，只是很好奇……不管是谁都会好奇吧？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只要你们现在都好好的就足够了。”

他说的是真的。

没有一丝一毫作假，没有任何一点刻意做伪的痕迹，就连中原中也都能看出来。

中原中也又看了看灯。

灯察觉他的目光，也小小的摇头，意思是他也没感觉到森鸥外在骗人。

太宰治当然更清楚……森鸥外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的目光也微微冷下来，审视森鸥外几秒，又接着扬起看不出情绪的微笑，“人有那么容易改变吗？”

“不容易，太宰君。”森鸥外轻声说，“人不容易改变。我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最优解。太宰君，改变很困难，但不是不能改变。”

最难过的是，改变之后想要道歉的、想要道谢的人已经不在了。

现在像是梦境一样，真的能再次见面，看起来也都过得很好，那也没必要探究太多。

……只是还是会有好奇心，才会没忍住一直骚扰爱丽丝而已。

不只是森鸥外，太宰治自己其实也改变了。

当然，中原中也也有些变化。

“太宰先生。”芥川银静静开口，带着温婉的、柔和的微笑，“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改变了很多。横滨也是，现在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变。”

这些都是太宰治透支身体规划好的未来，他所期望看见的、在他死去之后的未来里会发生的事。

太宰治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灯便再次握住他的手。

太宰治忽然侧过身，扑进灯怀里蹭蹭，“呜哇——”

灯摸摸他的背，偷偷笑了一下，“太宰也好可爱。”

“不是也，是最可爱。”太宰治嘟嘟囔囔的说。

灯眉眼弯弯的，“和中也一样可爱！”

中原中也轻咳一声，脸红红的挪开目光。

灯看看他，偷偷笑起来。

太宰治又在灯怀里蹭了两下，过了会儿才终于抬起头、直起身，“事情是这样的。”

中原中也有点震撼的看向他。

不是，这是打算说了吗？！

太宰治在无数人同时望向他的目光中继续道，“我和中也当时都是真的死掉了。是真的哦，完全死透了，然后就去到了地狱。”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点傻住，默默不说话，就看他怎么瞎编。

灯同样听得一愣一愣的，也没说话。

太宰治依旧张口就是半真半假的话，“我死的时间早，去地狱的时间也比较早，遇见灯的时间也比较早。没错！灯就是地狱的原住民！”

灯有点小震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太宰治默默转过头，戳了一下灯的脸颊，“就是这样。”

灯乖乖点头。

太宰治再次转过头，看向除了已经知情的尾崎红叶之外，眼神已经都透露出不信任的其他人，继续自在的说，“因为灯对我一见钟情……”

“别说谎了。”中原中也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灯之前就说了没对你一见钟情，灯一见钟情的对象是我。”

虽然是不是一见钟情，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可是绝对不能任由太宰治胡说。

灯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

太宰治摆摆手，“哎呀，只是一点叙述手法，不用太在意。”

“这哪只是叙述手法，是颠倒黑白。”中原中也说。

灯还是赞同的点点头。

太宰治撅起嘴，哼哼一声，“总而言之，因为我和灯一起走了一段路，人格魅力一下子就吸引了灯，让灯决定带着我逃离地狱。路上一不小心遇见快死掉的中也，灯善良，把他带着疗伤，一带就带到现在。”

还是半真半假的在胡说八道。

中原中也又冷笑一声，“灯是对我一见钟情，看见我就想和我一起走，被顺便带着的是你。”

“没有顺便带着谁走。”灯也开口发言，“都是想一起走才一起走的哦。”

“……反正就是一起走了。”太宰治越说越顺口，“然后呢，我们一起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有一天睡着了，隔天就忽然啪一下回到这里了。”

空气沉默下来。

爱丽丝率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散了散了，太宰又在骗人了。”

中原中也也觉得他说的太把听众当没头脑的人了，什么叫啪一下回来啊！人死了能想回来就啪一下回来吗？！

他们又不是用灵魂状态回来的，是真的还活着啊！从第一句开始就知道不能信，后面说的所有话语，都会让人抱持怀疑态度。

“总之就是这样。”太宰治装作没听见爱丽丝说的话，喝了一口茶，“这就是我们的经历。”

意思就是不用问了，再问也只会得到胡言乱语中的胡言乱语。

不过森鸥外不觉得他纯粹在胡言乱语，稍微提取了一下可能有用的线索，“……你们意外去了地狱一样的地方，灯救了你们，再一起逃出来的？”

“这个嘛。”太宰治笑着说，“是不是呢？”

该说是地狱吗？

中原中也想。

虽然什么都没有、空无一人，甚至已经稳定的步入终末，但与其说是地狱，反而更像是……某种乌托邦。

森鸥外敏锐的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表情，又瞥了一眼灯。

灯没有什么意见的样子，无论太宰治说什么，都眼睛亮亮的听。

森鸥外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细问，也没打算得到答案，“……无论如何，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们。你们不是只有三个人，还有我们在。”

“是呢，确实如此。”太宰治笑眯眯的说，“新年快到了，红叶大姐给了我们一人一套房、一个新的身份，还有没限额的银行卡呢……您是不是也要来点心意？”

以前当首领赚的钱都被太宰治没收，现在又只是领工资度日的森鸥外：……

森鸥外轻咳一声，“过阵子、不，后天就让敦君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