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在铁矿干活也挺好。www.luhaibing.com”◎

有盐氏的族人此时在做什么呢？

铁矿里,叮叮当当的开凿声响个不停，滚烫的熔炉里铁水翻滚，汗水从矿工的身上不停流淌而下。

“当——当——”铁锣敲击发出巨大的声响,“换班了！”

“乙班和甲班交接一下,甲班的都过来喝糖水和盐水。”

下班了！甲班的矿工听到下班的锣声,脸上都露出高兴的笑容。不过谁也没有扔下手里的活立刻就跑,交接班工作还是要耐心做好的，之前有不少人因此被狠狠罚过,现在没人敢不遵守这个规定了。

交接班结束后,刚下班的甲班矿工们十分熟练地走到盛放糖水和盐水的水缸旁,每人一大碗盐水、一大碗糖水，一滴不漏地喝下肚。

即使是性格最豪迈的矿工,也一口一口喝得珍惜万分,水顺着下巴和脖子流下去的喝法，喝糖水和盐水时万万舍不得。

矿工们下班走到水缸旁,这是早就养成的习惯，如今不必提醒大家就会过来。

这一碗糖水和一碗盐水,都是神女的赏赐，神女说过是因为他们出汗多,需要喝糖水和盐水补充“电解质”,这样才有力气、不生病。

不必神女说，矿工们也知道糖和盐都是吃了有力气的好东西。

之前糖和盐全都倒在一口水缸里，直接做成糖盐水,味道虽然也不错，但是总不如分开的糖水和盐水滋味好。

矿工们私下偷偷地说,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姜朱耳朵里,又传到了神女耳朵里。矿工们都吓坏了,以为神女要发怒，没想到神女竟然真的把糖盐水分成了糖水和盐水，让他们下工后分别喝一碗。

矿工们大多数都先喝盐水，盐水有淡淡的咸味有点像汤，再喝糖水，喝完之后嘴巴里甜滋滋的，能甜好一阵子。

每天下工后喝盐水和糖水的时候，是矿工们最快乐的时候，大家聚集在水缸旁边说笑谈天，队长有什么事情要宣布也都会选在这个时候。

今天，队长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今年的人口统计又要开始了！喝完水到操场上集合！”

人口统计是怎么一回事，老矿工们去年都经历过，今年刚来的新矿工都不明白，纷纷朝老矿工询问。

老矿工也很乐意为新矿工解答：“人口统计啊，就是统计我们这个铁矿现在有多少人，多少女人、多少男人，都多大年龄……”

很快就有新矿工说道：“那不是和每个月统计的死亡率、事故率差不多？”

铁矿每个月都要统计矿工的死亡率和事故率，铁器的产量和合格率，前者高了要受罚，后者高了能得奖赏。

矿工们已经都习惯了这样的统计，每天上工的时候脑袋里都绷着这根弦，一定要按照规范操作，这样才不会受伤死亡。不能马虎偷懒，否则产量低了次品多了都要罚工分。

人口统计听起来也差不多，都是数数。矿工们已经发现了，神女十分钟爱数数。

“神女知道铁矿上的人们是女是男多大年龄有什么用？”有人不解道。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神女的想法哪是你能明白的？”

一位老矿工说道：“人口统计不止统计我们铁矿有多少人，还统计石灰石矿、部落里、盐湖旁各有多少人，还有在外面修路的有多少人。”

人口统计的意义，也有族人向他们解释过，老矿工隐约记得一点：“这样能更好地安排工作。”

老矿工简单地举了几个例子：“知道有多少人，才知道该种多少粮食。如果铁矿的人多了，修路的人少了，就把铁矿的人调去修路。如果修路的人多了，铁矿的人少了，就把修路的人调去铁矿。”

这样一说周围的人们就都明白了，立刻就有人期待道：“那人口统计之后，我们铁矿是不是要有人走、有人来了？”

“我想回部落！希望把我调回部落里！”一个曾是姬姓部落的族人说道，他口中的部落毫无疑问，是姜姓部落。

“部落里种田也不比矿山轻松到哪里去，现在神女带来的粮食那么多，一年到头都要在田里忙，而且要不停地开荒，开荒最累了。”

“那我也想回去，部落里现在盖了好多青砖房呢。只要有住在青砖房里的女人看上我，我也能在青砖房里睡一觉。”

“睡一觉就够了？有没有志气啊，你自己攒攒工分，也盖一个青砖房，我们铁矿赚工分最快了。”

“我刚刑满释放，还没攒下来工分呢，之前干活都是在赎罪，不计工分的。”

铁矿里的人员构成比较复杂，有姜姓的族人、有曾经是姬姓部落的族人，有尚在服刑期间的、有刑满释放的。当然，如今还有大量的来自有盐氏的族人，现在差不多占据了铁矿里的一半。

平时大家都一起干活、一起吃饭，感受不到什么区别，但是现在谈起之后有可能的调动，其中的区别就很明显了。

姜姓族人都比较有把握自己会回到部落，在部落里种田、铁矿打铁、石灰矿烧石灰、外面修路……这些工作姜姓族人都是轮换着做的，尽量做到公平。

曾经是姬姓部落的刑满释放的犯人，心中也隐隐有着期盼，希望自己能换个更轻松的工作。

只有有盐氏的族人们不敢生出任何期望来，他们肯定是要继续在铁矿干活的。

“其实我觉得在铁矿干活也挺好。”在姜姓族人和刑满犯人热火朝天的议论中，一个有盐氏的女人说道。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个有盐氏女人清楚地听到了。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我也这么觉得。”

在铁矿干活也挺好，至于具体好在哪里，两个有盐氏的女人一起思考起来。

铁矿干活确实辛苦，但是她们在有盐氏里的日子也很辛苦。部落里的男人们要跟着盐队出门，回到部落之后也不会干采盐煮盐之外的活，洗衣、煮饭、养育孩子……这些活都是女人做，一点都不轻松。

关键是男人采盐制盐换盐，虽然辛苦，但是可以换粮食回来。女人洗衣煮饭养孩子没有轻松到哪里去，却换不到粮食，只能吃男人换回来的粮食。

男人带粮食回来，自然是男人做主。

这其中的区别，有盐氏的女人很难说清楚，但是她们中的大部分都更喜欢现在这样自己干活赚工分的方式。

“这里吃得饱，还有鸡蛋。”

“这里还天天有糖水喝呢。”

“这里人人都吃一样的，女人和男人吃一样的。”

“自己打铁赚工分吃饭，比等着男人换粮食回家吃饭好。”

下班、洗澡、吃饭、休息……有盐氏的女人一直在讨论这件事。

或许是因为女人面对变故后的适应能力比男人更强，或许是因为有盐氏的女人在部落里低男人一头，如今在铁矿和男人同样的待遇，有盐氏的女人在铁矿都适应得挺好，不像有盐氏的男人们天天悲伤愤怒，想要回到过去的日子。

铁矿的日子也不错，这句话得到了大多数有盐氏女人的赞同。

阿啼听着女人们的话，眉头皱了又皱，几次想开口反驳。她觉得有盐氏的日子比铁矿里好多了！

阿啼是阿响的女人，准确地说是阿响的女人之一。阿响刚把她从别的部落里带回来的时候，阿啼年纪还小，每晚睡觉都啼哭不停，于是阿响就为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小时候的事阿啼已经不太记得了，在姜姓部落打过来之前，阿啼的日子都是很不错的，阿响在部落里有地位，有很多粮食很多布，还有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阿啼顿顿都能吃饱，还有漂亮的衣服穿，要干的活也不多。

在有盐氏部落里的日子，比如今在铁矿上的日子好过太多了。

她唯一的不足就是一直没有怀孕，没有生一个阿响的孩子，明明别的女人都很轻松地怀上了阿响的孩子。

阿啼脸上的表情微微发生了变化，她想到阿响的那些女人和孩子。除了她以外，其他的女人都死了，孩子也都死了，被变成恶鬼的阿响和跟着他的男人们杀死了。

阿啼最瘦，被留在了最后，活到了姜姓部落的战士们来的那一天。

阿啼想到这里，张开的嘴巴就闭上了。铁矿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她总归还活着。

人人都说姜姓部落有神女，恶鬼不敢来，她在姜姓部落不必害怕被恶鬼杀死。

阿啼刚来到铁矿的时候连着做了很多夜的噩梦，后来发现真的没有恶鬼敢来这里，她就不做噩梦了。

“阿啼——阿啼——”

阿啼突然听到队长在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

“阿啼，你是不是缝衣服缝得特别好，一针一针又密又均匀？”

阿啼：“是吧……”

队长点头：“那就对了。你准备一下，过两天一起回姜姓部落。”

阿啼茫然地问道：“回姜姓部落……那我不在铁矿里铸铁币了？”

“对，回去有其他的工作给你！”看到阿啼浑浑噩噩的样子，队长大声说道，“这是好事！大好事！”

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目光，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为什么是阿啼？”

“因为她漂亮吧？”

“不是，队长说了，因为她缝衣服缝得好。”

“她要去给神女缝衣服了吗？”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给神女缝衣服！”

队长连忙让大家安静下来：“不止阿啼，还有呢，还有……”

“阿白、阿香、阿秋……”队长挨个叫出大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