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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作者:福卡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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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秋季。m.aiqqx.com

道路两旁的梧桐叶子还没有黄透,北城的温度却已经进入凛冬时节。

程季青拍戏以来常常起得早,为了能轻松一些,Ada便给她配了一个司机,接送来回。

她偶尔就会想到最开始那个保镖,余岚。

余岚的假拖了两次,大抵是不会回来了,她也没催过。

身边的人总归是这样,来来回回,到死了墓碑前都还得是人来人往,没有尽头。

程季青想起刚来的时候,想起第一次遇见白新。

她还想到久未出现的系统——自从和白新协议结婚后,就再没出现过。

也可能是这样,她有时候还会觉得这一切跟梦一样。

可能是萧瑟的季节,人就爱想点有的没的。

今天是离别戏的最后一场,有先苦后甜的意思,中场休息的时候,程季青看了眼戴口罩坐在机器前的童言希,拿了杯刚送来的热橙汁送过去。

“谢啦。”

童言希把口罩滑至下巴,喝了一口,隔了几秒,转头问:“好了?”

周围还有几个助理,这话说的隐晦,但程季青能听懂。

和好了?

程季青笑了笑,算作回应。

童言希眉梢微动,点头:“这鬼天气,过两天就要下雪了。”

“我以为文艺片导演都挺喜欢下雪天。”程季青说,她以前认识的导演,作者都挺喜欢那种氛围。

“我可没有。”童言希否认。

说完,她将杯子放下,包里随手摸了颗棒棒糖,拆了放嘴里,又摸了一颗递给程季青。

程季青照单收下。

低头看,和上次给唐佳的那颗一样,也是梨味儿。

鬼使神差的,她忽地想起,今天是唐佳生日。

看了看童言希,也没多说什么。

今天的戏份十点多就拍完,去墓园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程季青没让司机送,打算中午回南景眯一会儿。

上车给白新发微信‘报备’,顺便在车里晒太阳。

刷到童言希刚发的一条微博——

一年离别,一年秋。

配图是她和李云蓝在秋叶街道相对而立的画面。

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有一种绝佳的敏锐感,她觉得——配图也许是多余的。

-

午睡的计划并未实行。

原身那个锁掉的手机,早上去片场时就让元盛派人来取,不过几个小时,就联系她。

蓝旗离这儿不远,程季青顺便过去了一趟,温度虽冷,但阳光温度却好。她找了个方便停车的地方。

划开手机屏幕。

手机不是常用,联系人不多。

有几个未接来电,还有数条未读短信……

程季青从几个联系人中,看到一个叫‘刘姨’的,刚才的未接里也有几个是她的。

程季青点开短信。

【小程总,你这么荒废下去,怎么对得起程总?】

【哪天你想通了,再来联系我吧。】

【小程总你这么胡闹,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你妈妈要是还活着,也会失望的。】

听语气像是程兰的朋友,可是那称呼,又不像。

但这个‘刘’姓称呼,她总觉得有些耳熟。

程季青暂时没去想,按照惯性思维,她先去点相册。

照片很少。

一眼就能看完的数量。

程季青从第一张开始,居然是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原身八九岁的样子。

程兰和付荣君一左一右,原身与程景一左一右。

程季青望着程兰跟自己相似的脸看了会儿,有些发怔,她是孤儿,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

每次瞧见程兰的照片,都有一种复杂的心理。

说不清。

后面好几张都是程兰和原身的照片,有一张是在办公室,程兰一身西装抱着还是孩童的原身,坐在椅子上,低头办公。

无论从外人还是原身感知中,程兰都是个不错的长辈。

至少对原身是极好的。

再往后看。没翻几张,程季青放松的背脊一点点直起来……

‘DNA鉴定报告’

一共四份。

连同程兰在内,程家四人关系的报告。

她一一看过去,跟她与白新猜测的,一模一样——原身与付荣君没有关系,程景与程兰也没有关系。

所以在她穿过来之前,或者说,和程景决裂之前,原身就已经怀疑并且知道这些事了……

程兰在世时,付荣君或者还顾忌着,伪装着,程兰离世后,一切都变了。应该说程兰在,付荣君的恶毒心思就已经显露出来。

那场火灾,付荣君强行拉走程景抛下原身的画面,是她通过感知刺激才想起来的。

可到底是存在于原身的记忆里。

还有程景与付荣君在走廊的对话。

如果原身在发现真相的同时,再忆起这些至亲背叛的往事,那种痛苦真的是一个常人能承受的吗?

难怪。

难怪原身这样本该干净明朗的人,会变成别人眼里的人渣。

难怪,付荣君在原身记忆里只有坏的一面。

因为好的一面想起来,着实太痛苦。

程季青再去看那份全家福,实在讽刺。

只是……真正生下原身&#ga妈妈又是谁呢?若是查,这么多年过去,怕是也难。

程季青喝了口水,稍微缓解,再拿起手机。

备忘录是她最后点开的。

从程兰离世开始。

‘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很想她。我只有一个妈妈了。’

‘一夕之间都在变,妈妈变了,姐姐也变了。’

‘我又梦到那场火灾,梦到救我的另有其人,姐姐为什么骗我?她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多希望今晚听到的,都是假的,原来妈妈这么讨厌我,原来她眼里只有姐姐。’

‘我想起来,妈妈把我丢下了。’

‘哦,都是假的。我想死,她们都在骗我。’

程季青抚了抚心口,眼睛不自觉的泛起红,她似乎感受到微弱的情感,也许是原身在她脑中留下的记忆促使。

她有些难受。

然后,她点开最后一个。

‘程景说她喜欢我,我恨她。我连姐姐也没有了。’

墓园在城区外,驱车需要一个多小时。

两点多,长长的柏油路上行车稀少,绿植进入睡眠的时节。

程季青去的路上太过压抑,给白新发了条消息。

没说别的,就问忙不忙。

那头便很快打过来。

“去墓园了?”

程季青好一点,说:“快到了。”

“无聊?”

“不是……”

程季青默了默:“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白新低笑一声,程季青眼里能立时浮现女人浅笑的模样,梨涡软软下陷,应当又会极快复原。

白新嗓音中带着几分性感,问:“嗯,哪种声音?”

程季青心口漏了半拍,低笑道:“白小姐,收敛一点。”

“不收敛又如何?”

那声儿抓人的很。

程季青心情缓和些。

“等着。”

半小时后,到达墓园。

程季青买了一束雏菊,一朵朵精心挑的。

去时,程景已经到了。

再见到程景,程季青的心绪已大不相同,程景对她好,她承认,但那都是将她当成原身。没了原身亲姐姐这层关系,自然而然添了生疏。

她没说什么,将手中雏菊放在墓碑前。

没有风,跌至零度的天气,呼吸里已经有浅浅的雾,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凉。

周围安静而沉,无鸣笛,无嘈杂。

程季青看着墓碑上被玻璃轻轻罩住的照片,心里轻轻说:虽然我没有见过您,但是谢谢您,让我知道妈妈长什么样。

也许以后梦到妈妈,会梦到您的样子,希望您不要见怪。

“下次远路还是让司机开,不是拍戏忙?不嫌累。”程景在身边叮嘱。

程季青淡淡应声:“嗯。”

付荣君没有来,也许应该来过,也许不会来了。

现在已经不重要。

她对付荣君的厌恶加深数倍,她又想,她手里的筹码实际就是原身当初的筹码,可是原身直到消失也没有把这些拿去报复。

是因为没来得及,还是心软呢。

没站太久,程景也没有久停的意思。

二人转身,刚准备往外走,清脆的‘哒哒’声不合时宜传来——付荣君踩着高跟鞋正往这边。

素衣,脖子里挂着佛珠,手腕上依旧是几圈小叶紫檀,充满‘佛性’。

拿的是一束白玫瑰。

付荣君走到墓碑前,水分充足的白玫瑰往下一放,弯着腰看了几秒,随即站起身。

“听说你去演戏了。”

语气平淡,连个称呼都没有。

程季青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行了。”程景出声提醒。

付荣君转身,从程景脸上错开,对着程季青不满道:“跟你说话为什么不回答?”

“你在跟我说话?”程季青指了指自己。

付荣君微微皱眉,那时候和程景在走廊的对话,被程季青听去,之后一直和她有嫌隙。可她自认这些年对程季青已算容忍。

要不是因为程景,她会直接把人送出国去。

付荣君沉声说:“不然呢?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去做这么丢人的事吗?”

程季青闻言,微微一笑。

付荣君冷下脸:“你笑什么?”

“如果你是跟我说话,麻烦下次叫我名字。”程季青如今没有任何需要忌讳的点,也就不必在语气上客套伪装:“丢人的事?如果你是指演戏……”

她凝着付荣君,慢悠悠道:“那这儿丢人的人可不止两个。”

论演戏,付荣君和程景,谁不是高手?

尤其那些年在原身面前,那些‘母女情深’‘姐妹亲近’的日子。

稍微一想象。

滑稽又可笑。

“你!”

“已故者面前吵架,不觉得不礼貌?”程季青正眼都不想给。

转身往外走。

付荣君原本没想再跟程季青过不去,只要程景心里有数,她可以不做什么。只是程季青去演戏,她多少不能接受,无非就是出去胡闹,换个圈子闹一场。

最后丢程家的脸,让她在外抬不起头来。

最近但凡知道程季青是她女儿的,都得来提上一句。

简直丢脸。

付荣君喊了一声:“站住!”

“别闹了!”程景把人拦住,忍无可忍喊了声。

“你听听她什么态度?”付荣君的‘佛’面,变了色,她道:“你还要惯着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程季青离开的背影顿了顿,回头看了眼。

唇瓣轻抿,嘴角浮出冷,表情淡漠如水,没有任何动怒的痕迹,什么也没说,却令人生出一种心惊的感觉。

“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妈,你的便宜占的够多了,省省吧。”

付荣君顿在当下,程景眸光也是猛然一闪。

被那语气,也被那句话——程季青知道了什么?

程季青没有再停留。

墓园外的柏油路两旁,有一排四季常青的松树,这时稍有些风了,她将围脖上下巴拎了拎。

走到车旁。

一辆银色汽车与她擦身而过,然后缓缓在前方停下来,窗户降下。

“小程总,好久不见了。”

一个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短头发,眼纹有些深。

程季青见过,上次程景带她去见的股东中的其中一个,姓刘。

“刘阿姨。”程季青喊完,思绪忽地一顿。

她走过去站到车前:“您着凉了?嗓子有些哑。”

女人闻言,平淡的神色露出缓和:“有一点,小程总穿的太少了,你一个人过来的?”

“是的。”

她没提墓园里的二人。

程季青默了默,拿出手机:“对了,我之前留了您的电话,后来那个手机坏了,您能再给我一个吗?”

她只是觉得过于巧合,好奇使然。

女人闻言:“以前的手机号多久没用了?”

“挺久的。”

“难怪……”女人嗓音沙哑念了号码,看着程季青收回手机,说:“你妈妈在世的时候,对你期望颇深,说实话你那时候把股份卖掉,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还有你演戏,去做喜欢的事我本不该说什么,但是还是希望,你能不让她失望。”

程季青点头:“我明白。”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去公司好好做,一切都来得及。”她道:“得到的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多。”

“等你想明白,随时来找我。”

程季青只当这话是说如果要去公司,会鼎力相助之类,此刻并没有深想。

却也能听出来好歹,轻声道谢。

可惜她没有去公司的心气儿。

等人转身。

程季青才上车,拿了旧手机,比对了号码——一模一样。

不是另外什么奇怪的人,也算放心了。

这一天,程季青心中的疑惑算是弄明白一些。

她心中有了底,凡事少了忌讳。

从前是因为忌惮程家势力,因为不管在哪儿,资本都是强者。现在不同了。

她有了蓝旗。

除此之外。

程景不是那种对她使下作手段的人。

也就是付荣君比较麻烦,这女人阴险。

但是有了程家这四份隐秘报告,付荣君这种好面子的人,不会想跟她闹,因为这是程家瞒了几十年的秘事。

不过,她和程景之间的关系依旧要理清楚……

否则拖下去,会是个麻烦。

感情是很极端的东西。

生是佛,死变鬼。

要么慈悲殿,要么下地狱。

-

晚上六点半,小南洲。

下车,来一阵风,程季青的头发吹的刮在脸上,口袋里手机震动,她手指挽到耳后,低头去看。

一小时前给白新发的消息。

【去哪儿过生日了?】

现在才回:【去哪儿吃饭?】

程季青:【小南洲,你呢?】

白新这次秒回:【你猜。】

“……”

地方是程景选的,不需要提前订,程景在这儿有一个长期的包厢。

还未到门口,程景在身后喊她。

下午从墓园离开后,程景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是以为她不会来了。

程景穿着黑色大衣,及耳的短发,眉眼清秀走来。

“进去吧,外面冷。”程景说。

程景的心神并不稳定,下午程季青那句话杀伤力过大,虽未直言,却每个字都让人深思。

且她总觉得今天的程季青有些不同。

虽然语气没怎么变,但对她的态度以及周身对面她的气质,比以往都要生疏。

她想,如果真的和她猜测的那样,程季青今天来见她,就不单单只是为了忌日的一顿‘家庭’聚餐。

二人进去,经理一眼认出,连忙迎上来,吹着捧着将她们往包厢带。

刚走到包厢巷子口,前方景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服务员刚打开门,白新便若有所感一般侧头望去,隔了几米外,程季青和程景并行走来。

餐厅里并不吵闹,没什么乌烟瘴气。

“怎么不进来?”

周郁舒的声音从包厢内传来,隐隐能看到门口半个身影。

程季青已经走到她们自己的包厢门口,与白新的就隔了一个,听到周郁舒的声音,无由眯了下眼。

“白总。”她佯装未见,只给一个人打了招呼。

白新站在原地,扯了扯唇:“小程总好。”

顺带去看程景,情绪淡淡:“程总。”

她相信程景查她不是空穴来风,对她和程季青的关系也未必全然不知……

程景自然没心情应付白新和周郁舒,也当没注意,但是她观测程季青的表情,后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橙橙,进去吧。”她提醒。

程季青收回视线,没再多说,进了包厢。

简约却大方的中式包厢,暖气很足,程季青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

长方形的四人桌。

与程景相对而坐,菜是提前点好的,外加一瓶帕图斯。

程季青自己点了杯苏打水。听程景淡声道:“妈跟我说今天不去,不知道怎么又来了。”

往年忌日,付荣君也极少会去。

“我不在意她。”程季青其实想说的再直接一点——我管她呢?

程景闻言:“我知道你怨她。”

话头挑起来了,准确说她觉得是程景故意挑起来。

她有一种感觉——程景似乎比她还急着挑破。

来的目的不就如此么?

程季青索性说:“不该吗?有的事情,我是一时弄不明白,却不是一辈子都弄不明白。一时想不起来,却不会一辈子想不起来。我这一声妈,一声姐,真情实感喊了这么多年,除了欺骗和背叛,得到了什么呢?经验么?”

语气不算冷冽,话却不好听。

没办法,提起付荣君她便气从心底来。

以往她也知道付荣君可恨,只是今天接触到原身留的那些信息,那些话,便控制不住共情。对付荣君厌恶更甚。

程季青想,若现在手里的是付荣君的把柄,她就替原身把仇报了。

可惜她现在手里只是有筹码,而不算把柄。

“你知道了什么?想起了……什么?”

程景大抵事前有过心理准备,表情甚至没有墓园时震惊。

程景本就是个聪明人。

程季青抬眸,一字一字轻声道:“顶着姐姐的名头,你怎么能对我说喜欢?”

程景脸色泛白。

“你告诉我,你放下了,一直是假的。”

那年寒冬日。

她与付荣君大吵一架,还是为着程季青出国的事,从小到大程季青是她唯一的陪伴,是这荒唐人生唯一的光照。

她怎么可能让程季青走,更何况是一个人孤苦伶仃,毫无安全保障的去国外。

不走,就要付出更多的心力,答应更多的条件。

下午喝了不少酒,并不清醒。

她从没有过越界的想法,只那一次。

一次不清醒,悔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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