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福去了梨花院，将和金兀术的谈话告诉白花，又将去了石屋子见仲卿的说也说了，同时也告诉白花，灵运被抓了。

白花诧异道：“她被抓了，怎么可能，我把她藏在，是哥哥，一定是哥哥干的。”

仪福一直待在白花的梨花院等消息，两天过去了，石屋子那边还是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白花道：“仪福姐姐，你说张仲卿他，他会同意吗？”

仪福喃喃道：“我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就看他怎么选了。”白花听了又慌乱道：“他会怎么选。”

仪福摇摇头，片刻又道：“若是只有他一个，他会选死，可他身边还有灵运，他不会不顾灵运的性命吧！我真的不知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白花闻言，沉默半晌，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只能答应哥哥的条件。”

仪福板正白花的身子道：“白花，你对他一往情深，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可你绝不能答应你哥哥的条件，一旦你答应了不但害了你，也会害了他。”

白花疑惑道：“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仪福道：“你哥哥根本就没想过要放他，他要的是仲卿降服他的快感，他作为胜利者得到的战果。过后，仲卿就像我一样被永远的困在金国，生命虽可保得住，却永远无法得自由。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极力主张你嫁给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可以帮他，帮他重获自由，走出逆境。”

白花闻言，恍然大悟道：“姐姐，我明白了，我现在觉得我哥哥好可怕。”

仪福劝慰道：“你不用怕他，他的可怕是对于我和敌人的，对你他还是有温情的。”

白花依偎在仪福肩上，摇头道：“不，他早已没有温情了，哥哥无论对于谁，都带着深深的戒备，他戒备你，戒备我，让我不敢相信他了。”

仪福沉默不语，白花又道：“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姐姐你说，他会死吗？”

仪福道：“如果他死了，你会怎么样。”

白花道：“我追随他而去。”

白花又道：“姐姐你呢？”

仪福道：“我不知道，可能绝望，可能疯狂，有很多种可能，可我至今还坚信他不会死。”

白花听了，喜道：“真的吗？姐姐。”仪福点点头。阿宝掀开珠帘进来，道：“四太子请公主过去。”

白花将头一扭，鼻子里哼了几哼，道：“我不去。”

仪福道：“你去吧，你哥哥说不定有事和你说呢？快去吧！”白花道：“我不去，我不想见他。”

阿宝也劝白花去，白花拉着仪福道：“圆圆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不敢见哥哥，我害怕他。”

仪福想了想道：“好，我和你去。”阿宝忙取来披风、斗篷给白花、仪福披上，送到云鹰殿。

白花握着仪福的手，胆胆怯怯的进了殿内，却一眼瞥见仲卿站在一旁，白花直愣愣的望着仲卿，握住仪福的手，因为紧张将仪福的手捏出了两道红印子。

仪福见兀术警敏的望着众人，许久兀术道：“张将军弃暗投明，现在是本太子麾下的千夫长，是大金的臣子，他又提出求娶白花，本太子，今天特来问问白花和夫人的意思。”

仪福道：“仪福区区一个小女子，无权过问太子郎君部将的事，只要张郎君愿意，仪福惟有祝福罢了。”

白花忙道：“哥哥知道我的心事，嫁给他是我梦寐以求的，我愿意，哥哥尽快安排婚期吧！”

兀术听了一笑，走到仪福身旁，淡笑道：“夫人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只有祝福，别无怨言。”

仪福道：“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四太子也要记得你说的话。”兀术冷笑道：“夫人放心，白花和张郎君成亲之后，本太子就放了种灵运和徐庆。”

仪福闻言，不在言语，事情终于照着她想的那样，尘埃落定，仲卿和白花也要结成连理，可是她的心里，却忽感酸酸闷闷的，又无处诉说，只有闷在心里罢了。

兀术原本想白花和仲卿一个月后成亲，仲卿惦念着灵运、徐庆二人，想早点让金兀术放了他们，便提出三日内成婚。

大婚当日，嘉宾满座，完颜兀鲁不喜白花嫁给汉人，将兀术拉到一旁，喝道：“哥哥糊涂了，怎么任由白花嫁给汉蛮子，岂不是丢我们完颜家族的脸。”

兀术叹道：“哥哥也是无法，白花决心已定，死活非要嫁给他，若不依了她，真把她逼出个好歹来，我又怎么对得起阿者临终前的嘱托，只好随她吧！”

兀鲁冷笑道：“我说哥哥太宠她才是。”

兀术闻言笑道：“哥哥也疼你呀！你当初嫁人的时候，哥哥也没反对。兀鲁啊！你实在看不惯，就睁一只闭一只眼吧！别为一个男人闹的姐妹不愉快。”

兀鲁一向厌恶汉人，又因聂耳被汉人射死，他心里更是憎恨所有汉人，听了冷哼一声，道：“我倒要去瞧瞧，什么样子的男子，能把白花迷得神魂颠倒。”

说罢，也不理兀术的劝告，转身出了西角门，一路往西走，路过梧桐殿的南门，兀鲁看了破旧的废墟，不禁想起了海莲，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坐在海莲平时坐的石墩上，道：“莲儿，你都走了这么久了，我时常想念你。”

兀鲁凭吊了海莲，擦了眼角的泪滴，哀哀伤伤的走了，顺着南门小路，进了白花梨花院的偏门，见里面侍女摆弄茶几，兀鲁问道：“白花呢？”

甜燕道：“公主和张相公去云鹰殿了。”

兀鲁道道：“那人姓张。”

甜燕道：“是。”

兀鲁朝前走了几步，见奴仆在石壁旁打磨兵器，兀鲁止步，看了两眼，见架子上放着一把剑，一把红缨枪，挂着几张弓弩，两壶箭，还有些马鞍之类的铁器，兀鲁见兵刃形状不像女真之物，问奴仆道：“这是谁的东西。”

奴仆道：“张相公的。”

兀鲁伸手摸了摸红缨枪，见那枪光滑油亮，枪刃锋锐凌厉，心道：“是把好枪。”忽的手指摸到了凸凹拐弯处，兀鲁低头一看，枪杆上刻着字，见是一个赫然的“张”字。

兀鲁见了呆愣几秒，又忙将枪翻过来，见另一处刻着“圆”，兀鲁虽不认识汉字，但是那两个字，已经刻在了她心里，兀鲁神情慌张的丢掉银枪，又拿起剑，拔出鞘，见剑刃都刻着那两个字。

兀鲁取来箭来看，那箭也刻着同样的字，兀鲁看了脑子一阵凌乱，暗暗想着，怎么他的兵器上都刻着“张圆”，射杀聂耳的到底是谁。

兀鲁一手取了张仲卿的剑，一手拿了箭，急急的离开梨花院，赶往云鹰殿，见殿内坐满了人。

仲卿正按照女真习俗，拜见金兀术的娘子，兀鲁赶来，喝道：“你先别拜，我问你，你究竟是谁。”兀鲁说完，又盯着他看，看了半晌，猛然想起，道：“你是张仲卿。”

白花道：“阿姐你快坐下。”兀鲁举着那剑问道：“这把剑是你的。”

仲卿道：“是我的。”

兀鲁又道：“这支箭是你的。”仲卿看了看道：“是我的。”兀鲁喝问：“张圆是谁。”

仲卿闻言，不经意扫视了一眼仪福，张圆就是他和仪福两个名字合称，因仪福闺名叫圆圆，所以他将“张圆”刻在兵器上，一来为了提醒自己，勿忘仪福在北方受苦，二是因为他思念仪福，聊解相思之苦，当着众人面他不好说出仪福来，只道：“张圆就是我，我就是张圆。”

兀鲁听了浑身颤抖，又重复道：“你果真是张圆，你还我丈夫的命来。”说着，就要动手。

白花忙道：“阿姐，你误会了，不是相公杀死的聂耳郎君，你怎么找他报仇呢。”

兀鲁道：“射死聂耳的那支箭上刻着“张圆”二个字，这支箭同那支箭一样，也刻着那两个字，是他自己承认的，他就是杀死聂耳的人。”

白花道：“说不定就是巧合，阿姐又没见到相公杀人，就说他害死了聂耳郎君，也太武断了。”

兀鲁气的浑身乱颤，喝道：“白花，你。”

白花道：“阿姐要是说，相公射死了聂耳郎君，就拿出证据来。”兀鲁道：“哥哥，那支箭呢？”

兀术令沙虎取来从聂耳身上拔下你那支箭，又接过兀鲁手中的箭，来回对照了一下，见两支箭大小、长短、形状一模一样。

兀术将沙虎取来的箭，递给仲卿问道：“这是你的箭。”

仲卿接过看了一眼，道：“是我的。”

兀鲁冷瞪白花道：“他都承认了，还是我污蔑他吗？”又冷盯仲卿道：“聂耳是被你射死的，我要杀了你为聂耳报仇。”

说罢，长剑刷刷两声，向仲卿劈来，白花横在仲卿面前，道：“阿姐，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兀鲁喝道：“你让开。”

兀术道：“兀鲁，这事以后再说，哥哥会处理的。”

兀鲁道：“哥哥你别管，我一定要杀了他。”一面说，一面挥剑朝白花劈去，仲卿猛的将白花推到一旁，侧身避开，伸手拉下一块销金纱帐，来挡兀鲁的刀，兀鲁心中恨意正浓，恨不得将仲卿劈成两半，招招歹毒，不留半分情面。

仲卿用来防守的销金纱账，被兀鲁劈成碎片，仲卿伸手一掌，将桌子推向兀鲁，兀鲁纵身一跃，挥剑将金丝楠木香案劈开两半，酒肉菜蔬洒落一地，惊跑了许多了宾客。

仲卿趁机纵身一跃，跳到外面，兀鲁忙追了出来，白花提着弯刀也跟了出来，拨开兀鲁的剑，道：“阿姐你听我说，就算是相公做的，可那时相公是宋将，聂耳郎君是金将，战场上各为其主吧了！”

兀鲁不等白花说话，剑又刷刷的劈开过来，白花以弯刀相挡，姐妹二人你一刀，我一剑的斗了十几个回合，白花不是兀鲁的对手，被兀鲁逼的招招后退。

兀鲁先使一招“天女散花”，劈向白花胸口，又下挑一剑，挑向白花小腹，又斜刺一剑，刺向白花胳膊，前两招白花都挡过了，最后一招兀鲁出手太快，白花尚未反映过来，手中的弯刀被兀鲁打掉了。

那剑斜着朝白花臂膀刺来，仲卿环抱白花躲了过去，兀鲁踢起地上的弯刀朝仲卿臂膀飞去，白花惊呼道：“小心。”仲卿环抱住白花向左一避，飞刀打在石壁，叮叮郎几声响掉在地上。

未及仲卿站稳脚，一把银晃晃的利刃又飞了过来，白花眼见那剑朝着仲卿右背刺来，忙倾身上前，推开仲卿，兀鲁的那一剑正好刺穿她的左胸口，兀鲁见刺伤了白花，颤抖着手道：“白花，你。”

白花拔出剑，握住胸口，血迹顺着她的手掌涓涓流个不停，仲卿忙扶住白花，道：“公主，你怎么样。”

白花冲仲卿微微一笑，看向兀鲁道：“当初相公射了聂耳郎君一箭，今儿我受阿姐一剑，算是还你了。阿姐你以后不许找我相公的麻烦。”

话未了，白花疼的直皱眉，双腿不住打颤。仲卿忙扶住她，白花趁机依偎在仲卿怀里，抬头看了看他，又觉得头晕晕的，见仲卿的脸一会大一会小，白花以为她要死了，笑道：“能死在相公怀里真好。”说完昏了过去，仲卿慌张喊道：“公主，公主。”

兀术忙令仲卿把白花抱回梨花院，又令沙虎请韩大夫，前去梨花院医治白花。

众人都在殿内的等待，兀鲁像是木桩子一样站在外面，不知过了多久，兀术走了出去，道：“你跟我来。”

兀鲁呆若木鸡的跟在后面。到了云鹰殿，兀鲁开口道：“白花没事了吧！”

兀术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兀鲁又道：“哥哥怎么处置张仲卿。”

兀术沉吟片刻，道：“兀鲁，算了吧！到此为止吧！”

兀鲁一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斗志高昂，喝道：“哥哥什么意思，聂耳就白死了吗？”

兀术道：“白花受了你一剑，差点丢了性命，也算报了聂耳的仇。”

兀鲁不依不饶道：“可是聂耳死了，张仲卿还好好活着，若是能让聂耳复活，我情愿让白花刺一剑，可是不能，聂耳不能死而复生，张仲卿害我失去丈夫，我的儿子失去阿玛，他必须死。”

兀术想了想道：“他纵然该死，可他现在是白花的丈夫，你若杀了他，白花会恨你的，哥哥不希望你们姐妹反目成仇。”

兀鲁怒喝道：“若白花执意护着张仲卿，我和她便没有姐妹之情。”顿了顿又道：“我不杀张仲卿，誓不罢休，请哥哥把他交给我。”

兀术道：“不行，白花现在离不开他。”

兀鲁听了冷笑道：“说到底，哥哥只是将白花当妹妹，我在哥哥眼里还不如一个汉人张仲卿。以前你没有做到你答应我的事，我不怪你，现在我又怪你，又怨你。”说罢，将剑一丢，扭头就走。

走了几步止步，阴冷道：“你不帮我，我也要报我丈夫的仇，哥哥到时候别怨我。”

兀术想起兀鲁走时阴冷的眼神，心中又酸又疼，又想起白花九死一生，差点活不了，他也后怕，后背直冒冷汗。

又想起白花醒来，拉着他的手，苦苦哀求他放过张仲卿，兀术为难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

兀术对白花的忧，夹杂着对兀鲁的愧，不知不觉看向兀鲁的背影多了几重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