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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女娲07 嬴政机甲

作者:布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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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都宗庙里的这一场祭祀,开始在夜深的时候。

嬴政着最隆重的礼服,净手、净面之后缓步走到距离祖宗灵位最近的位置。

香料被丢进火里焚烧,绵密的白色烟气升腾起来。

珍、环、珏、璋、琥、琮等式样各异的玉器庄重地装点在他周身上下,神巫侍奉在他身侧,伸手时腕上的铃铛凌乱作响,向他递上大圭和酒爵。

他接过来,左手持大圭收在胸前,右手持爵平平地前举,将爵中酒液缓慢倾倒在灵位之前。

铃铛声响得更厉害了,神经质的颤抖着的玲响声中,神巫放声高歌,起调极高,有穿云裂石的气势。

龟甲、兽骨、玉器,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草药矿石一起被丢进燃烧着香料的火堆中。

磨亮的长戈被举起来,寒铁入肉的声音细而轻易,猪、牛、羊的哀嚎声同时炸响。

祭礼中要用到的三牲同时被割开了脖颈,血喷出来,顺着地面上刻着的细小凹槽一路流到灵位之前。

浑浊的香料气味中,渐渐飘散开浓重的血腥气。

系统在发抖。

从这场祭祀开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抖,周身上下窸窸窣窣作响。

抖到林久都忍不住问他,“可以安静一点吗?”

系统没回答,抖得更厉害了。

因为这场祭祀正进行到下一个环节,火光照耀下,嬴政和嬴政身后的秦国宗室都从灵位前退开。

活人祭祀——人牲被带上来了。

系统不敢再看了。

利器入肉的声音之后,腥而热烈的血气更浓郁的飘起来。

系统不但发抖,而且牙齿都开始打颤。

并不只是因为活人祭祀,也不只是因为那些人牲中,有嬴政从咸阳带过来的侍从。

——来到雍都之后嬴政首先拜见华阳夫人,秦昭王的正夫人,嬴政名义上的祖母。

嬴政之所以成为秦王,与这位祖母脱不开关系:

当年嬴政的父亲赢异人在赵国为质,适逢华阳夫人得宠而无子。

吕不韦向华阳夫人奉送昂贵的礼物,说服华阳夫人收赢异人为嗣子,由此嬴异人得以逃离赵国,回到秦国成为太子。

也由此嬴政才有了继位成为秦王的机会。

然而在嬴政父王崩逝之后,这位华阳夫人属意的继承人并不是嬴政。

这也很容易理解,在嬴政继位的时候,华阳夫人已经是做奶奶的人了。比起在赵国长到十岁才回来的嬴政,嬴政异母的弟弟长安君嬴成蟜更得到她的喜爱,也是寻常的事情了。

而长安君本人对待嬴政这个兄长也并不恭敬,雍都是华阳夫人的主场,也就等同于是他主场,他想办法给嬴政添堵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只是他做得稍微有些过分。

他把嬴政从咸阳带来的侍从全部绑了起来,送到祭祀仪式上做人牲。

在这个时代,作为人牲前去侍奉死后的先王,是一件荣耀的事情,秦王身边的人当然有资格享用这样的荣耀。这是长安君摆出来的理由。

事关祖宗祭祀,又有华阳夫人的袒护,就连嬴政也没来得及把自己的侍从救下来,这件事就已经成为定局。

可那些人中不仅有嬴政的侍从,还有嬴政和李斯在咸阳千挑万选出来可以以精神驾驭铁傀儡的甲士。

系统不太想回忆那一幕:

李斯脸色难看地走进来,低声向嬴政说没有合适的甲士,恐怕这次在雍都不能按照计划那样把铁傀儡展示出来。

他情绪不高,但看起来也没有太失态。

毕竟在他看来时间和机会都还多得是,嬴政的现状虽然说不上好,但也没有深陷在什么困境中,他看不出来有什么紧迫的必要。

但嬴政看着他。

私下里他并不佩戴有垂毓的冠冕,那对眼睛很清晰地暴露出来,眼头有上调的弧线,神光凝聚在其中:那是简直可以用凶恶来形容的视线。

李斯额头上几乎是立刻就渗出来冷汗,一直流淌到下巴上。

在那种视线下他像是被鹰抓住的兔子一样无措,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

但嬴政并没有为难他,他睁着眼睛看李斯,眼瞳中如同有火在烧,声音却柔和——称得上柔和地说——

话音落下,李斯用一种堪称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脸孔刷一下变得惨白,不带一丝血色。

——

人牲的惨叫声渐渐变低了。

流出来的血顺着地面上刻画出来的沟渠,汇聚到正中间篝火的周围。

近距离被火烤着,那些血散发出一种腾腾的热气。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是披着铁甲的甲士走了出来,大地似乎都在这群身高三尺的巨人脚下颤抖。

春秋战国礼崩乐坏,诸侯的国度已经脱离了周王朝的控制,但有些影响仍然深入骨髓。

周尚火德,举国上下以红色为正色。

此时秦国贵族的礼服也都还是大面积地使用红色,一群人站在幽微的火光下,深红的衣摆半沉在夜幕中,有种说不上的阴郁,像一群融在夜色中的鬼影子。

那些铁甲就从这些鬼影中走出来,甲身上折射出的冷光在这份阴郁中更添了森然。

他们一直走到篝火边,在跳动的火光中俯身蘸取腾着热气的血,在甲身上涂抹出缭乱的线条。

血腥气重得叫人难以忍受。

这些铁甲在血腥气中搏斗,彼此碰撞在一起发出铮然的响动,甲身上涂抹的血线在黑暗中扭曲出种种不可理解的画面。

秦重武德,他们这是在以暴力取悦先祖,也是在先祖面前炫耀自己的暴力。

这是露脸的差事,能够争取到这机会的无不是宗室贵族,其中有一具铁甲格外矫健也格外醒目,是在甲士之中也难得的可以驾驭铁甲持剑的人。

他不和任何人合作也不靠近任何人,以一己之力在对战其他所有铁甲,手中长剑左右挥砍,在势大力沉的一次斩击之后,竟然砍断了另一具铁甲的手臂。

银亮的流浆从断口之中喷溅而出,所有甲士都畏惧地后退,那具最矫健最英勇的铁甲持剑独立,竟然有传闻中武安君白起的风范。

有一具铁甲悄然冒出头。

这具铁甲中的甲士最狡猾最鸡贼,同伴们围攻那具铁甲的时候只有他在后退,在混战的掩护下悄悄绕后,而现在他已经绕到了那具铁甲的身后。

他扑了上去,蓄势而发,凶狠至极。

狡猾和鸡贼的外表下他竟然拥有不逊色于那具铁甲的灵活,手臂展开像是要拥抱那具铁甲,一旦被他抱住战局就结束了!

低低的惊呼声响起来,似乎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表演赛一般的搏戏,能够有如此精彩绝伦的展开。

胜败似乎已经定下来了,那具被偷袭的铁甲终于察觉到了背后的风声,可他的举动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他朝天抛起了自己手中那把长剑。

身后的铁甲几乎已经贴上了他的后背,现在就算是转身也已经来不及。

所以他也没有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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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一刻他握紧拳头,以肘狠狠向后撞击。

沉厚的金属敲击声穿出很远,沉厚得就像是敲响一幢青铜巨钟。

偷袭的铁甲以比来时更迅猛的速度倒飞了出去,一声不响地栽倒在地上,其中的甲士已经被那一下近身肘击砸晕了过去,从铁甲缝隙中渗出成绺的血。

到这时那把被抛上天空的长剑方才落下来,屹立在原地的那具铁甲收回肘击的姿态,抬手轻松接住了自己的剑。

他戏弄了所有人,他根本比表现出来的还要更矫健,而且更有力气。

但他一直藏着,直到最后一把抓住暴露出来的对象,给与雷霆霹雳的一击。

这正是武安君白起的风格!

铿锵一声响,有甲士单膝跪下,表示敬服,最后所有甲士都单膝跪下,方才那精彩的一击得到了他们的钦佩。

唯一还站立着的甲士拄剑而立,孤傲得像个真正的君主。

四周渐渐响起低低的喝彩声,铁甲的手臂却忽然在金属摩擦声中举起来。

所有声音都止住了。

足有三米高的铁甲,手臂中还握着剑,举起来的时候简直有接天的气势。

这接天的手臂渐渐放平,平举出长剑,剑尖直指着——嬴政的方向。

打倒身边所有的甲士也还不能使这位骄傲的甲士满足,他还要以剑尖直指此地最尊贵的秦王。

下一刻,他猛地扑了过来。

系统惊声尖叫。

同时他意识到了那具铁甲里的甲士是谁……长安君嬴成蟜。

作为兄弟他从小长在秦国的宫廷中,年纪比嬴政小,却已经是秦国有名的强壮之人,在这样稚嫩的年纪已经可以披上铁甲。

系统之前听说过他英武的名声,也知道他是那种极其优秀的甲士,私下被人称之为秦国的第二个武安君……可他没想到嬴成蟜会这样大胆,竟然在如此场合下要嬴政丢脸。

对,仅仅只是丢脸而已。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真的杀了嬴政,最多不过是逼迫嬴政露出畏惧的姿态——

铁甲之中,嬴成蟜也正是这样想的。

他兴奋地舔着嘴角,简直已经迫不及待。

他要以剑刺破长夜,将剑尖直抵在嬴政的脖颈上,想必嬴政在他剑下会害怕得发抖吧?那个消瘦的兄长,瘦得根本没资格撑起来秦王冠冕的哥哥!

他对这一点很有信心,之前在铁甲上涂抹血线时他刻意多蘸了许多血,现在他身上全部是血腥气,还有帝流浆烧焦的气味。

三米高的铁甲,持长剑刺破夜幕,周身裹挟着血和烧焦的气味,忽然扑到眼前,传闻中的神鬼也不过如此吧!嬴政怎么可能抵挡住神鬼的恐吓。

但倘若果然不幸,嬴政能够克制住自己,不流露出恐惧的神态。

那他就打开铁甲从中跳下来,跪在嬴政面前说几句祝祷的话。

这样就没人能指责他不敬重秦王了,他年纪还幼小,这个年纪的弟弟打架赢了之后迫不及待想找哥哥炫耀有什么不对?

至于扑过来时的姿态太凶猛了——那也只能怪哥哥他太弱了,就连弟弟的撒娇也无法承担下来。

近了,更近了。

嬴成蟜止不住地露出笑意,眼睛发亮,他已经想过了这么做之后会有的两种结果,这就是准备好了,既然如此就该去做!

他猛然向前递出长剑——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毫无征兆地想起来。

超出那两种设想之外的第三种结果出现了,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接下了他刺出的这一剑。

嬴成蟜立刻警惕地后退,发热的大脑如同遇到冰块一样,飞快冷静了下来。

大地在震颤。

另一具铁甲踏破黑暗,走到了火光能够辐射到的边缘处,昏暗的光线勾勒出模糊而雄伟的轮廓。

他站在嬴成蟜对面,似乎做出了一个低头的动作,俯视着嬴成蟜。

短暂的恍惚之后,嬴成蟜立刻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丢出去。

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灵活的铁甲……武安君白起也做不到驾驭铁甲做出低头这样微小的动作吧?必然是错觉!

嬴成蟜缓慢地呼吸了两下,沸腾的心绪沉静了下来。

他不是蠢货,能够有如今的盛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在战斗时始终能保持清晰的头脑。

敌人出现在前方,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他就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只是难免有轻视——他一路冲过来,护卫祭祀的甲士根本对他视而不见。这对身份贵重的兄弟之间的争端几乎是众所周知,谁也不愿意轻易惹祸上身。

这也是嬴成蟜如此嚣张的底气所在。

不是没有想过嬴政身边会有亲信的甲士护卫,然而,甘愿跟在嬴政身边的甲士,想必也不过是三流的甲士而已。

在他剑下饮恨,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

他稍微放缓呼吸,沉下心,想要等面前这具铁甲率先扑上来。

面对这没有见过的甲士,他毕竟还是有警惕心,想要引对方先出手,以试探其底细。

但对方比他还要沉得住气,就只是站着而已,还是那种姿态,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俯视着他。

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这样站成一尊铸铁的塑像。

焦躁如同丝线一样在内心深处堆积。

嬴成蟜再度深呼吸,但内心深处的焦躁无从排遣。

他这次扑过来的目的是惊吓嬴政,使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失态丢脸。

如今这个计划基本已经落空了大半,击败嬴政身边这位甲士倒也稍微能达到使嬴政颜面扫地的目的。

——嬴政并不是那种强壮的小孩,至少在现在他没有驾驭铁甲的天赋,嬴成蟜知道这多少算是嬴政心里一块隐痛。

他那种人就恨不得想要世界上全部的东西,暴力强权和武力,任何不能被他抓在手里的东西都是他心里的隐痛。

要让嬴政痛苦。

不能拖太久。

胜利的滋味,如果拖上太久,那也要大打折扣。

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甲士。

嬴成蟜冲了上去。

他听见风声,视野因为高速冲刺而模糊,心里的兴奋压抑不住,如同泉水一样快乐得要喷溅出来。

他的剑已经举起来,这一次他想要挑战更高难度的技巧,他要在一次错身之中同时斩断这具铁甲的两条胳膊。

因为他实在很生气很生气,本质上来说他和嬴政实在不愧是兄弟,敢于阻拦在他和嬴政之间的任何东西都让他生气。

剑直刺出去,以精妙的弧度又绕回来——

但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出现胳膊断裂之后掉在地上的声音。

强烈的震感从剑身上传导回来,隔着铁甲依然震得嬴成蟜胳膊连带半片胸膛都在发麻。

简直像是撞上了一块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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