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今天回去吗？”

希尔打着哈欠，趴在齐陆陆的床上，乱成一团的被窝还残留着体温和香气，暖和舒适得让人不想起来。

她现在想睡个回笼觉了——反正这是宾馆的床，不是齐陆陆的，再说，身体都是女孩子，主播小姐肯定不会介意。

“嗯，下午的机票。”齐陆陆也在床边坐下，目光柔柔地看着希尔，轻声说，“下午就见不到小姐姐了呢。”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

希尔最见不得朋友，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难过了，她把自己裹了一圈，趴在被单上撑起下巴，看着齐陆陆:

“想我了就来找我玩嘛，衣食住行我包哦，不过要住便宜一点的了。”

“噗，”齐陆陆笑出了声，“小姐姐你哪来的钱啊？”

难道是那种可以自由支配压岁钱的孩子？父母该有多宠她啊。

不过也是，小姐姐就应该像掌上明珠那样被捧在手心。

“我写书赚钱！”希尔说这话时底气不足，毕竟是剽窃了别人的劳动成果，但现在还是面子重要——这样想着，她朝齐陆陆一笑，“怎么样，不比你直播差吧？”

“诶？写的什么书呀？”

齐陆陆好奇心被勾起，小姐姐这种人会写什么类型的小说呢？

一定是凄婉绝美的爱情故事，最可能还是古装。

“额……这个我还是不说了，”希尔可不想自己的百合剧情被熟人看到，“写的很烂……咳咳！”

她突然觉得喉咙痒得不行，无法抑制的剧烈咳嗽甚至让肺都有些疼，齐陆陆一愣，马上去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希尔面前，满眼的关心像是杯中快要溢出来的水:

“怎么了？昨晚着凉了？”

“唔……咳咳，”希尔摇摇头，喝了口水，猜测着是不是昨晚睡了几个小时沙发的缘故，“别担心，不严重。”

“头晕不晕？”

齐陆陆接过水杯放到床头，继续追问，也顾不上太多，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穿过希尔的刘海，对比起温度。希尔也没有反抗，任由她检查。

好像……没比自己热很多？

齐陆陆拿捏不准，只能判断应该是没有发烧。

“好啦，”希尔挪开她的手，“你要不要去吃早饭？我想躺一会儿。”

确实头有一点晕晕的感觉，可一旦仔细去体会，偏偏又不晕了。

她大概，是感冒了。

“那你休息一下，不用管我，我不吃早餐的。”齐陆陆把把空调调到27度，床上的小姐姐正扒着被子，露出一个脑袋和几根手指。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嗯……我本来想和你去看电影的，”希尔想了想，“《复仇者联盟3》，听说很好看。”

前世的时候才出到第二部，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可以再续前缘。

“你喜欢看超级英雄啊？”齐陆陆的心中已经被一个念头占据——小姐姐睡在她的床上。虽然不会发生什么，却也止不住让人心生旖念遐想。

“也不是啦，”希尔闭上眼，侧着身养神，“哪个火就看哪个，跟风咯。”

接着，她又补充一句，“不过洛基在我心中有加分。”

“洛基？”

“就是那个被绿巨人甩来甩去的那个！”希尔提示，“我觉得洛基比复仇者们更讨喜！”

当她觉得一个角色可爱时，捅兄长肾刀都成了萌点。

“那等你休息一下，我们中午去看？”齐陆陆提议。

“好啊。”希尔点点头，这本来就是她的计划。

窗外的阳光还不算刺眼，时针卡在数字八和九之间，希尔突然觉得现在的情景很奇怪，明明自己是要带齐陆陆出去玩的，结果却莫名其妙地感冒，跟病人似的躺在这里。

而齐陆陆，她只是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倒是显得希尔鸠占鹊巢。她其实在思考，有什么话题可以聊？想来想去，自己除了游戏好像真的一无是处。

没错，游戏——

她突然想通，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和小姐姐相处——

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这是她身上最贵的东西，当别的女生都把钱花在化妆品和衣服上时，她却用来买电脑配件和游戏。

“我们玩电脑吧！”齐陆陆把笔记本放在希尔的大腿上，而希尔正靠着坐起来，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一股炽热，她看着齐陆陆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外设键盘，大吃一惊:

“你出门还带这个？”

齐陆陆吐吐舌头，“最近忙着上分，笔记本的键盘用不习惯。”

“那你这几天晚上也在玩？”

齐陆陆点点头。

好吧，怪不得早上起不来。

希尔看着腿上这台纯黑的电脑，桌面是两个亲吻的动漫女孩，她心中一惊，难道齐陆陆也是个百合控？

当然，她还不至于这么轻率地就判定齐陆陆是Les，毕竟萌百合的妹子还是挺多的。一旁的齐陆陆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暗叫失算，桌面居然没换，好在小姐姐看起来没有多想。她不动声色地点开一个文件夹，然后找到了游戏图标。

“这个可以两个人一起玩哦。”齐陆陆把她的键盘放在床上，“正好我们一人一个键盘。”

可以两个人一起玩？

希尔颇有兴趣，小时候经常和朋友一起玩双人的4399小游戏，两个人抢一个键盘挤得不行，偏偏又乐在其中。正好齐陆陆有两个键盘，不然挤在一起还挺尴尬的。

“小斗士？我没玩过啊，别嫌我菜。”希尔念出这个游戏名字，看起来模式很简单，横版的动作闯关游戏，十多年前的画风下却暗藏玄机。

齐陆陆嘿嘿地笑，输入一通，便解锁了隐藏角色，她得意地叉起腰:“还有更多秘籍呢。”

希尔选择了一个外形很强的角色，游戏一开始，她这个菜鸟就陷入了群殴。

“为什么我只能平A啊？！”

角色死亡，希尔抱头求救。

“你要放技能啊！”

齐陆陆单骑千里，挺进下一关强行复活了旁边的猪队友。

“这游戏怎么都没说明的？”

“来，我教你，‘挡+下+跳’是火球……”

通关的电子音下，齐陆陆振臂欢呼又一次成功带飞，希尔念叨着“下次让我自己来”的不经意间的娇憨姿态在她眼里可爱到爆，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几乎要忘记时间。

“你看你，都出汗了。”

“谁叫你把空调开这么高。”希尔白了齐陆陆一眼，这个小游戏玩起来居然意外的带劲，连后背都汗湿了。她有些奇怪，自己并不是这么容易出汗的体质，难道是发烧了？

刚这样想，她就又开始咳嗽。

“你帮我、咳咳、帮我在背上垫几张卫生纸吧。”希尔拿了几张抽纸，这种事自己做起来简直像在练瑜伽，所以她干脆让齐陆陆帮忙。

齐陆陆吞了吞口水，让她来？

去……接触小姐姐的后背？

她的心中开始挣扎——小姐姐请求自己，是因为不知道她喜欢女生。她若同意，本质上就成了欺骗，就好比男人穿着女装进入女更衣室，心中的龌龊欲望不会作假，她根本做不到把自己喜欢的人当成一个普通的同性。

见齐陆陆没有反应，希尔便自己垫了起来。她挺胸收腹，扭过头试图看到自己的背，衬衫勾勒出漂亮的蝴蝶骨。她不会知道这对于齐陆陆是怎样的诱惑。汗滴黏上单薄的纸张，然后迅速浸透，背上被希尔自己铺得一团糟。

“好啦！”希尔凑合地往下整理了一番衣服，“我们出去吧！”

齐陆陆略微失神，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勇敢一点？错过了这次……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也明白后悔没有用，因为错过的不会重来。

她们在蟹堡王吃了快餐，然后端着爆米花走进了电影院。带着3D眼镜，小姐姐最喜欢的洛基开局就领了便当，她还担心希尔会伤心，然而希尔整场电影都在等洛基复活。

结果自然是没有等到。

那个恶作剧之神好像真的死了，为了保护他又爱又恨的哥哥。

哪怕走出电影院，她们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里，一起谴责紫薯灭霸，顺便怒斥坑货星爵。

可就算没有灭霸，时间宝石也不是她们的。

她们无法让时光停滞，离别终究是要来临。

齐陆陆在宾馆收拾好行李，然后希尔送她到了机场。

领了登机牌，两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相顾无言。古人的诗往往浪漫而不失真实，所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希尔曾经无法理解，现在却感同身受，人在离别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长辈和孩子之间，还能彼此公式化的问候，但若是朋友之间，简直连开口都难。

“要安检啦。”最终，齐陆陆打破了沉默。

她站起身，希尔也跟着她站起来。她只能送到这，直到最后，她也堆砌不出更多送别的词句。

“一路平安。”

希尔扯起嘴角说出这四个字，让自己看上去尽量不那么伤心，有什东西好像要夺眶而出，她眨眨眼，没让它出来。

齐陆陆还没走，行李被托运，她现在两手空空。她走到希尔面前，轻轻拭去女孩眼角的晶莹。她掐了掐希尔脸上的软肉，笑道:

“快回家吧，小心感冒加重了。”

她眼中的女孩正在偷偷地哭泣，像是水中的月轮荡起波澜。

假如……她只是假设，希尔真是她的恋人该有多好？

她一定掏心掏肺，无微不至，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她。

她喜欢小姐姐在西餐厅呆萌的样子，也喜欢和她一起抓兔子的时光，但如同她一个人离开游乐场，她今天也要一个人离开雨花市。

齐陆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客车的轰鸣声划破长空，卷起剑指北方的飞机云。希尔抬起头，目送它渐行渐远。

心中就像缺了一块，空荡荡的感觉她竟有些难以承受。

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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