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样子很古老，跟我以前在盗墓片里看的一样。我不禁猜那灯油是不是人油。

这念头刚冒出来，死耗子又知道了。说了句：“必须是人油。不然这教堂里死了那么多人。不熬点尸油，不是暴殄天物啊！”

说完，它又恶毒的说：“要是你死在这里。鼠爷也会把你的尸体炼成尸油，一点也不会浪费的。你放心。”

“放心你妹！”我忍不住骂道。

“要我小余妹子放心。那就必须把你炼成尸傀了，等回头有空了。你也死透了，鼠爷会考虑去藏书阁翻翻古藉。兴许还能找到炼尸傀的古法。”死耗子摆出一幅从善如流的态度，一本正经的说。

算了，老子堂堂一个大活人，不跟一只鼠尸较劲儿！

我不说话了，免得被死耗子气死。

从洞口钻进去。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感觉知道是斜斜向上的甬道。空气不流通，还有很重的怪味。闻得让人头昏脑涨，唯一庆幸的是并不潮湿。也没有虫子耗子什么的。当然，我抓在手里的死耗子不算数。

往前爬的时候，我总是先用死耗子的头骨先落地。探路，借着死耗子眼洞里的鬼火。可以看得清楚地面都是石板，石面刻有纹路，不过看不清楚，我也没那么强的好奇心。

死耗子的头骨每一下触地，都会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在这寂静而逼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有回声传远，绵绵不绝。

我机械的重复爬行的动作，到后来，都有种这条黑暗的路没有尽头的错觉。

死耗子也安静得诡异，一声不吭。直到我碰壁，前面再无路，它才说：“你抬起手，摸头顶上，有个凸起，用力按一下。”

以前看书看片的时候，我可没少看到说修暗道的会留下一些很毒辣的机关，比如碰到的机关，就放毒箭、毒粉什么的。死耗子本来就死得只剩枯骨了，不怕箭射中毒什么，可我抗不住啊。尤其眼下连闪躲的地方都没有，要是碰到什么机关，绝逼是立马死透的节奏！

我迟疑了一下，死耗子又损道“别跟个娘们似的磨叽，要弄死你，鼠爷还不用费心思把你带进来。”

被损得肝儿疼，我不想被一只死耗子看扁，伸手在头顶的石板上摸了一下，就找到那个凸起处，用力一按。

咔……咔……咔……

只听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挡路的石壁朝两侧滑开，仍是一条斜斜向上的甬道，只不过在我前面一箭之地，下方的石板上有个巴掌大的圆孔，有光束从圆孔里射出来。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差点眼都脱窗了。

下方，是一间屋，洞口正对的下方架着一口大铁锅，锅下是个池子，里面是燃烧的油，烈火熊熊，煮得锅里热气蒸腾，在油池的四周，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我险些惊叫出声，而这时，下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举起一把大铁耙，在大铁锅里翻动，也让我看清楚锅里煮的是肉块。

锅里煮的什么？

在我脑子里一个闪念，马上又冒出了答案：尸体！

太惨无人道了，竟然连人死了也不放过，还把尸体拿来煮，这是要煮人肉而食吗？

我激愤难忍，张嘴要吼，却没想刚张开嘴，就有带异味的灰尘扑面，呛得我根本来不及出声，又听到死耗子悄声说：“想死，你就叫！”

说真的，家里人死光了，苏白死了，我就没怕过死，只是不想被人说老钟家死绝户，才无所谓的活着。

可是，眼下我还真不想死了。

有太多谜团，我想要去解开。还有，这个鬼教堂不该存在世上，我就算死，也要先把这鬼教堂铲除。

我没有叫，闭紧了嘴，再往下看，透过洞口，刚好看到大铁锅里被铁耙翻起来的人头，赫然是曲珏，像是刚下锅，还没有被煮得面目全非。

她的眼睁得大大的，恰好朝向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她眨了一下眼，有泪珠从眼角滚出来。

一定是我看花了眼，一个死了被下锅煮的女尸，怎么还可能看着我哭！

我告诉自己，却更用力的睁大的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可是下一刻，她的人头被铁耙翻进锅底。

我对曲珏的印象不深，也绝对没有男女之情。尤其她的鬼魂到了东山寨，从驼子老爹的身体里爬出来，那一幕还清晰得如在眼前，我对她更不可能有什么绮念。

这一刻，我心里却突然有被剜了一块肉的感觉，很痛。

接着，我被一股浓烈的恐惧感包围，怕赶不及去见苏白，怕她遭遇比曲珏更惨更虐的事，那份恐惧渗进我的骨头缝里，让我手足发软。

我趴在石板上，瘫了一样好半天都没动。

在我鼻尖前，就是那个洞，我不想看，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往下瞟，看到那一大铁锅的尸块，被煮干了水，炼出油，再被那个大铁耙捞出渣。

曲珏的头骨碎成渣，跟其余的碎渣一起扔进锅下的油池里，变成了燃料。然后，铁锅里的油被舀走，又注上水。

随即，下方响起一阵斧头剁骨头的声音，一声声的，每一声都像是剁在我心里，痛得我全身颤栗。

我怕，怕下面正在剁的有苏白的尸体，怕她被剁得看不出人形。

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听到苏白的死讯，没有坚持去看一看她的尸体。或许，当年亲眼去看她的尸体，就会发现她其实没死。要不然，老冯不会说，她被活生生的剥下了整张人皮，还被送到黑市拍卖会上拍卖！

苏白，对不起！

突然有强烈的愧疚感涌上来，我潸然泪下，泪水流到唇间，苦涩带腥，才知道我把嘴巴都咬破了。

“你要是再磨蹭下去，你的苏白就魂消魄散了。”死耗子冷不丁的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下面的人。

我心里痛，脑子却更清楚，吐掉满嘴的灰尘，冷冷的说：“你不是说苏白只是披着她人皮的女鬼吗？怎么，现在又拿她当藉口了，你这么急着骗我离开，让我猜猜，快要魂消魄散的是余良，对不对？”

“鼠爷要是骗你，让鼠爷下辈子做不成老鼠！”死耗子信誓旦旦的说。

我差点乐了，要不是心情太过沉痛，真能让这货逗得笑出声。

“特么地你这死耗子不是被困在这鬼教堂，永生永生都出不去，也不能轮回转世，你还有下辈子吗？”我咬着牙根说，要不是嫌恶心，都想把它咬成渣渣了。

死耗子幽怨的说：“鼠爷不是把脱困的希望寄托在这次跟你的合作上了嘛！”

利用别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我也是醉了。

我冷哼一声，仍旧往下看。

下面那口大铁锅的水又煮热了，那个大铁耙又在锅里翻动，炒菜一样翻动。我想，有生之年怕是都要吃素了。

死耗子在这里候说：“你究竟要什么条件，才肯跟我们合作，你说吧，只要能做到，鼠爷都替小余妹子答应你，哪怕把她打包送到你床上。”

听到它语气急切，我估摸着顶层的祭献仪式差不多要开场了。可我不想被人利用得不明不白，仍然不动，嘲弄道：“你的小余妹子，还是留到你床上吧。”

也就是话赶话，赶上了，天地良心，我真没那么猥琐。说完，我还被自己恶心到了。

死耗子怒了：“你还别摆架子，鼠爷就不信，没你这张屠夫，鼠爷就吃不上没毛猪。”

我轻蔑的一笑，由着它急。不料，它猛的一扭，枯骨架就从我手里挣脱，落在从洞口射出来的光束边缘，映得骨头更见森白，眼窝里的鬼火也亮得刺眼。

原来，死耗子一直是为了降低我的戒心，才任由我抓住它。

死耗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戮了两下，石板上的那个洞合上，光束迅速消失。它在黑暗中叫嚣：“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鼠爷再问一句，跟不跟鼠爷干！”

被一只死耗子这么轻视，我也怒火也是暴起，强硬的回答：“有种你弄死老子，不然，就等着被老子锉骨扬灰！”

“你丫的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鼠爷非打得你乖乖听话不可啊！”死耗子说完，一爪子挥来，在我左颊上抓出五道指痕，火辣辣的痛。打完了，它还嚣张的叫：“服不服，不服鼠爷再打！”

我绝对不承认是打不过死耗子，只归咎于洞内狭小，继续嘴硬的大骂：“好阴险的死耗子，把老子骗进这里，让老子施展不开手脚，有种你等老子出去，看弄不死你！”

死耗子更怒了：“鼠爷要收拾你，还用出阴招，你丫的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被一只死耗子鄙视，可事实上我也真不是它的对手，也是破罐子破摔了：“那你就把老子收拾了啊。尼玛的，光棍不怕穿鞋的，老子顶多死了跟苏白做一对鬼夫妻，怕你个死耗子不成？”

甬道里瞬间静了，过了一小会儿，死耗子无比郁闷的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耍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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