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螳螂与黄雀

    往后不到三日，雨晴正在家帮婵娟做事，忽然望见门外来了大队兵丁，雨晴擦干了手，往外跑去，转角撞到了潮平和沨正，三人一齐跑出一看，来的并非杭州本地的清军，而是百八十个穿着海军制服的学员兵！领头的正是萨叔，不过他今天穿着一身挺廓的海军制服，一脸严肃，看到潮平、沨正和雨晴，萨叔偷偷做了个鬼脸，然后继续板着脸跟满脸狐疑的当地官员交涉。http://www.aihaowenxue.com/xiaoshuo/348260/萨叔义正言辞的表示，汉口讲武堂海军科接到一份上峰发来的机要电报，日本政府为了确保《东南互保章程》第三条之落实，特以上海日清贸易研究所之名义，向讲武堂赠送一批装备，该批武器由秘密途径运输，存放在此，今日特来接收，剩下的情况属于机密云云。雨晴听完不禁莞尔，不这番说辞瞎编乱造的漏洞百出，但萨叔严肃起来也是一板一眼，吓唬说此乃此乃非常时期，此等军国大事，出了问题要拿人是问，弄不好便是人头落地，这当地小治安官哪见过这场面，被这阵仗吓得不轻，草草核验了萨叔的身份文牒，便逃也似的赶紧离开。望舒和婵娟也是莫名其妙，看着萨叔这番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却也不便多问。见治安官走远，萨叔指挥学员们隔开看热闹的人群，让学员兵们检查了所有箱子里装的东西，除了雨晴和沨正看到的村田步枪和配套的弹药、刺刀和手雷，甚至还有两门拆散的青铜山炮。盘点下来，这批武器竟然差不多够一只一千人左右的部队使用，萨叔指挥着学员将箱子重新封好，用马车搬到城外的军队仓库。雨晴回头一瞥，外面围观的人群中，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军火安顿好后，晚上萨叔带上几个个学员兵，一袭便衣，悄悄回来，萨叔安排学员兵在外轮流站岗放哨，自己进屋找来望舒。望舒自是摆好了酒席，萨叔先是询问一番军火的来龙去脉，但望舒说自己也不甚了解，说财部律只是托人来问，说北方战事忽起，日本商会的一批货物无法运输，是否可以暂存自己这里，过段时间事态平息自会有人来取，并付了不少保管费，却不知竟是武器，望舒看了看在一边静静看书的凌洲，对萨叔说道：“财部曾说起，虽然日本和清朝数开战端，但皆因西洋诸国步步相逼，迫不得已，日清终会为了东洋共荣，抵御西洋人，而站在一起的”。萨叔冷笑了一声，拍了拍望舒的肩膀说道：“老胡，莫忘宋蒙之故事，为了一时之利媾和，终有一天会加倍奉还！”酒过三巡，婵娟过来，敲了一下望舒脑袋，又对萨叔说，床铺已经备好，晚上就住在此处。萨叔见状也不见外，散了酒局去了侧屋，洗漱好正要睡下，看到潮平、沨正和雨晴兄妹三人正在门口鬼头鬼脑的看着他，就招呼他们过来，自己往边上一靠，说：“谢谢你们几个，让我发了一笔小横财。”接着萨叔拉着他们三人靠近，小声说告诉他们，巡洋舰队受命不能出战，困守上海，但依然派舰在长江至钱塘江入海口来回巡逻，大约半月前，萨叔拦截下三艘准备沿钱塘江西行的“货船”。萨叔等人登船仔细分辨检查，惊讶的发现，这三艘“货轮”竟是日本三艘炮舰大岛、高雄、筑紫各自加装假烟囱冒充的！日本舰长飞扬跋扈，但萨叔以据理力争，毫不退让，最后日方舰队折返，萨叔知道这三艘此行目的定不简单，没过两日，萨叔接到一纸调令，在北方战事急迫的关口，莫名其妙被借调去汉口讲武堂海军科讲课，萨叔觉得此事背后必有蹊跷，恰好他到了讲武堂后就收到了上海方面转发来的雨晴他们的电报，同时军队也收到情况，徽杭古道附近有日本人出没，且已渗透进临安和杭州附近。

    沨正道：“那三艘炮舰是不是计划航行至杭州附近航道隐蔽，杭州驻军一旦受命北上勤王，城防空虚，隐藏在临安的日本军人便乘机进城取了武器就趁虚而入，三艘炮舰策应配合，击溃守军，攻占杭州！”萨叔点点头：“根据枪械数量倒推，杭州附近至少埋伏了日军一个大队整整一千多人，夺下杭州，就算不能长期固守，也可以以浙江首府为要挟，要清朝花钱赎地获取利益。”潮平这时一拍大腿：今天在人群中所见之人，正是之前在徽杭古道上救起自己的日本年轻人！”顿时冷汗直冒。

    雨晴此时不解看着萨叔，说道：“就算驻军北上，总会有治安部队留下，杭州附近少说也驻守有上万清军才对，就算有炮舰协助，日军在杭州城中以人敌十，未免也太过疯狂。”萨叔拍了拍雨晴，回忆起在英国上学时候，一日东乡平八郎来找在格林威治上学的八田裕二郎，他俩在校园里的泰晤士河边散步时遇到了萨叔，东乡似乎非常高兴在异国他乡能遇到东方面孔—虽然那时日清双方已经有意无意的把对方当做对手。东乡很热情的表示昨日赌博赢了几个小钱，便邀请萨叔去了格林威治旁边一家有名的中餐老字号“徐永发”吃了顿大餐，吃饭时东乡不住的打听朝廷在英国购置舰艇的情况，萨叔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军国大事也不含糊，便故意匡他，说的天花乱坠，甚至说朝廷板上钉钉要买英国英弗来息白级的新锐万吨铁甲舰，把东乡他们吓唬的一愣一愣，但最后走的时候，东乡倒是很郑重的与萨叔握了手，感谢他的“信息”，并告诫他：“苟乎武人治平偷安、兵备外观毅然而宛沙上楼阁之如、暴风一过而忽至崩倒者，洵可戒也。”现在想着甲午和今日之事，日本的武人确实狂热到敢赌国运，并且为此日日枕戈待旦，以至于有这种丧心病狂的计划，不知道以后他们还会有什么样的可怕的狂想。

    第二天一早，萨叔在门外和大家告别，这时远方一处似乎是失火，冒着浓烟，旁边萨叔大喝一声不好，骂了句脏话，带着学员兵便奔向失火方向。中午雨晴他们走在路上，报童跑过，雨晴抽过一份报纸来看，说杭州近郊一处有军队把守的仓库莫名起火，仓库中货物发生爆炸，附近驻扎的一对士兵也有死亡。除此之外，雨晴注意到报纸的下方，有一小段文字：有消息称，一旦北方局势陷入混乱，南方两广方面希望李鸿章主持大局，成为中国南方的大总统。

    义和风云：尾声

    晚上大家又聚在一起讨论局势，雨晴忽然问凌洲说：“大哥，你觉得李中堂是个什么样的人？”凌洲想了想，“日本首相伊藤博文曾说，李中堂意气风发之时，洋人们都畏惧他，称他是东方的铁血宰相，甲午打了败仗，大家又说之前过誉了，他只是一个给太后的破房子修修补补的裱糊匠，这大概也算是中肯，但至少，在东南各省内，他依然是头一号强人，他想做什么，一定能做到。”

    “不！”雨晴忽然提高了音量，几个哥哥都吃了一惊“虽然大清国如今内忧外患，积重难返，国家破败，民不聊生，但绝不应该有这样一群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国家的前途，任由国家南北分裂，被列强瓜分，李中堂当年剿灭毛匪是为了国之统一，兴办洋务是为了国之富强，现在不得已东南互保是为了国不灭亡，而不是为了当什么东南边的大总统！”

    第二天早上，报童的叫卖声又沿街传来：“看报看报！李合肥决定北上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