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聂人雄与冰髓

‘阿爹’。

寂静的地下密室中只有这两个字回荡，声音还未消失青翼已然出手。

一出手便是绝杀，青翼运转行字诀，好似一道黑色闪电，持剑刺向寒夜后心。

寒夜急咬舌尖激灵一下，察觉到青翼出手却来不及转身防备，只能并指如剑点向前方，顿时五道尺长剑气飞出手指，其中三道无迹可寻，剩下两道拐个弯之后射向身后青翼，一道穿过青翼咽喉，一道钉在青翼长剑，可因青翼力道太大，原本是刺向寒夜后心的长剑往下偏移刺进后腰，鲜血飞溅时寒夜往前一个趔趄，后腰上的疼痛钻进寒夜脑海使他忽略了飞溅在头颅上的鲜血。

青翼本是狰狞的脸上满是震惊，刚才他的看得很清楚，寒夜修炼许久的剑气根本不受控制，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候一锤定音呢？

他哪里晓得寒夜开始修炼的剑气的确是不受控制，可后来是为了迷惑耳目才故意让剑气乱飞。

乱飞的三道剑气好像受到某种牵引，呼啸着贯穿青翼身体，隐匿多时的青翼一着不慎喋血而亡。

寒夜也不好受，脸色惨白咳出几口鲜血，拔出长剑紧捂着伤口，掌中冰雾升腾流淌的鲜血悄然结冰，短时间内寒夜只能想到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止血。

沾染鲜血的头颅上出现一个乳白色漩涡，密室之中莫名刮起朔风，白色漩涡正是朔风源头，寒夜被无尽悲伤吞噬脚步虚浮踉跄后退。

看着聂人雄的脸庞寒夜难以平静，血浓于水的联系告诉寒夜这就是他阿爹聂人雄的遗体，曾经称霸一方的聂家家主以这种半人半鬼的方式在酒坛里存在十六年，除了感觉到悲伤剩下的就是滔天愤怒，到底是什么样的欲望指使沐炎做出这样天怒人怨的事情。

朔风愈加强烈，桌子上摆放的丹药伴随着‘嗖嗖’声被吸进漩涡，不管是何种类丹药进入旋窝后都转换成精纯炼气，漩涡越来越小颜色却是越来越深，等旋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浓郁的白色灵魂体，这灵魂体不是聂人雄还会是谁。

‘我能感觉到你是聂家子弟，是寒儿吗？为父知道若是将来有人能用聂家骨血唤醒我就一定是我的寒儿’，化作灵魂体的聂人雄开口说道。

寒夜双膝跪地，眼中泪水滚落，手指紧紧的扣进掌心，‘是寒儿，是我，爹，你怎么会？’。

聂人雄嘴唇咧开露出专属于父亲的笑容，不如寒夜笑得好看，却给人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无碍，为父早就身陨，这只是为父的残念，奈何沐炎用秘法保我头颅不腐，才使得残念留存至今’。

寒夜一听又是沐炎，恨不得马上啖其肉饮其血，不管何种原因沐炎都要为这十六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父亲放心，孩儿一定手刃狗贼沐炎，替父亲报仇雪恨’。

聂人雄摇了摇头，‘寒儿无需逞能，这片大陆就是这样，听为父一句劝，执念不可太深怨气亦不可太深，答应为父了结沐炎便退出江湖，若未陷得太深就在漠北终老一生’。

寒夜虽然有很多顾虑，可却不得不答应聂人雄，‘孩儿答应父亲，沐炎身死日回返漠北时’。

聂人雄满意点头，对着坛中头颅掌心一吸，手里多出一个猫眼大小的冰球，手臂挥动冰球印在寒夜眉心化为水迹消失不见，‘这是聂家冰髓，沐炎折磨我多年为的就是这个，你修炼冰心诀冷漠中难免会缺少男子汉的血气，为父传你八荒体，此乃妖族炼体武技，今后好自为之，不管将来能走到哪一步你都是我聂人雄的骄傲，你的命格异于常人可能是出人头地命也可能是天煞孤星命，不管怎样为父希望你有笑对生活的勇气’，声音越来越缥缈，说到最后聂人雄的身体几近透明。

寒夜磕头，额头紧紧的拄着地面，后腰上的鲜血融化继续流淌也不在乎，十六年前他为了活着不能送聂人雄离去，今日有了弥补遗憾的机会却发现缺少了那种直视生离死别的勇气。

他不喜杀戮，一直都不是，他只是更讨厌生死面前的无能为力，一直都是。

站起身的寒夜擦净眼中泪水，整理心情愣是挤出些许笑容，此时没什么人和事值得他笑，可他就是笑了出来，笑的很认真也很孤独。

笑，是寒夜的态度，是死去的聂家人都希望寒夜做的事，如果想笑的时候不能笑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寒夜很爱笑，哪怕是刚刚与父亲分别。

心中沉重莫名脸上故作轻松，矛盾的寒夜走到酒坛前想换个地方安葬聂人雄，当他运气搬动酒坛时才意识到不好，被沐炎如此看重的酒坛怎能轻易搬动。

酒坛触动机关，地下密室隆隆作响，头顶开始掉落尘土石块，墙壁上的火把根根熄灭，寒夜不敢拖沓，情急之下抓起聂人雄头颅扭头就跑，时不时的运转行字诀原路逃走。

仗着夜眼的缘故寒夜在没有火光照亮的时候也能不减速的逃窜，屁股后是墙壁棚顶塌落带出的气浪，寒夜沉着一口气在心里不停的问候沐炎祖上，总算在密室和书房化为废墟之前逃到院落内。

再看手里尸骸已然变成森森白骨，寒夜说不出心里是何感想，用外套包裹白骨黯然离去，寒夜本就没看上火云府宝藏，可放任不管又会引起镇上无休止的征战厮杀，这样也好，宝藏深埋在废墟下，用令人眼红的宝藏换得父亲聂人雄的遗骸，寒夜怎么想都觉得大赚特赚。

现在天刚蒙蒙亮，勤劳的人家里已然升起袅袅炊烟，大街上空荡荡的，寒夜脸色苍白背负一个鼓囊囊的包裹，一只手捂着后腰上的伤口缓缓前行，看其背影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凄凉苦楚。

离开三石镇后寒夜不断寻找，最后在一座小山丘上停了下来，这座山不高不低不长不短，属于那种瞅一眼便能忘记的普通山丘，在山顶找到一处俯瞰三石镇绝佳位置后寒夜放下包裹，从密室逃窜的太狼狈长剑不知道丢在哪里，幸好匕首还在，用匕首挖坑埋葬聂人雄尸首，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找不到寒夜悲从心中来，望着逐渐焕发生机的三石镇自语道‘阿爹，这里可以看见三石镇，等下次来看您我一定带着沐炎的项上人头，您希望我笑对人生，可太过苍白的人生，我怎么能笑出来，杀了沐炎后我一定回漠北，只不过那时候，我要做漠北的王’。

徘徊少许寒夜再次上路，找到一棵参天大树处理后背上的剑伤，这里远离铁杨森林寒夜不担心居心叵测的佣兵，只担心强大冷酷的妖兽，炼气运转掌心内流光溢彩闪烁，狰狞的黄泉大戟出现在手里，狠狠插进树干驱赶过往妖兽，寒夜专心致志炼化丹田内的冰髓，炼气在丹田内的青铜大门中汇聚起来，包裹莹润如玉的冰髓旋转，炼气和冰髓接触便结合成一股奇异力量如水中涟漪一般四散开去，丹田、经脉、骨骼、血肉、创伤都被奇异力量拂过一遍，这样持续的洗精伐髓可遇不可求，寒夜紧密眼眸享受着身体的轻盈和炼气的充沛，他看不到的是后腰上的创伤也在缓缓结痂。

两个小周天推动一个大周天运行，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生机逐渐增强，之前小周天和大周天的运转次数也从四比一变成二比一。

伤口很快结痂，寒夜仍不自知继续运转冰心诀炼化冰髓，修为一点点攀升，等太阳高高悬挂时，寒夜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封魂巅峰境，而冰髓还剩下三分之一进入青铜大门竖眼内修养，如果不是担心境界提升太快根基不稳，寒夜真想一口气破境。

睁眼的寒夜看着远方嘴角上扬，抽出得自火云府的暗金色匕首，在身后树干刻下几个字，‘帝历一千九百九十六年，漠北寒流下中州，雄图霸业再离愁’。

整理妥当寒夜认准一个方向行走，他知道三石镇的故事已经结束，接下来他的目的地是中原中州城，那里才是大陆的核心，是无数高手热血拼搏的舞台。

一天一夜后寒夜抵达紫晶平原，紫晶平原往北是三石镇，往南则是玉牛城，玉牛城再往南才是这一片区域的中心-真凰城。

刚刚进入紫晶平原就听见了打斗声，无聊至极的寒夜像闻到血腥味的蚊子一样前冲，平原之上没有遮挡身影的东西，寒夜也没打算藏匿，光明正大的站在圈外看着场中人们打斗。

场中一群黑衣人围攻两个清秀少年，其中一个是个胖子，身穿白衣，手中没拿兵器，却不时的甩出一张张黄色纸符，黄色纸符好似箭矢一样飞掠其间，碰到就是一个威力不小的爆炸，粘在人身上炸出个碗大的窟窿太容易了，而另一个少年面无表情，身材中等，衣着红衣，和火云府的赤色锦袍不同的是，这个青年的红衣是明亮的红色，衣袖脖领处有着精美的花纹，背部还有一个红色针线绣成的龙首，着实的英武霸气。

寒夜看那两个少年有一种面对神秘青年的感觉，难道他们也修炼八大武学？想到这里寒夜果断出手。

没有召唤出黄泉大戟，只是简单的抽出匕首杀入人群中，那群黑衣人早就发现了寒夜，只是没想到观战片刻的寒夜会傻乎乎跟他们作对，怎么看都看不出那两个小子有什么胜算。

这群黑衣人也算是训练有素，经过一阵慌乱后分出几人牵制寒夜，剩下的人对那两个青年下手更狠，白衣胖子看有了帮手出手更快，一时间黄纸飞舞轰轰声不断，红衣少年看他爆发后也不再留手，长剑挥洒甩出好几朵火焰，火焰精准的命中在黑衣头领身上，那人不以为然用手拍打，谁料到火焰竟像水一般流淌，顺着身体往下滴落，头领哀嚎惨叫，旁边的黑衣人脱去长衫拼命拍打，可这火不小反增，更神奇的是火焰黏住衣服顺着衣服直奔救火那人而去，几乎是瞬间救火那人步了首领后尘到底翻滚嚎叫。

其余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声急促哨音响起，黑衣人不在纠缠四散奔逃。

只剩下熏烤焦黑的两具尸体和随风飘散的肉香。

那两个少年不去追杀反而聚在一起一阵嘀咕，寒夜顺水推舟落得安宁，收起匕首带着一脸和煦笑容走向那两个青年。

白衣胖子眼睛很小，比黄豆大不了两圈，现在却是叽里咕噜乱转，同样笑呵呵的问道‘你是聂家人？’。

寒夜笑容扩散，看来他猜测的并没错，‘我是寒夜，的确是聂家人’，说完抬手运气掌中冰雾升腾，眨眼之间手心内多出一块寒冰。

白衣胖子点点头，‘没错，正是冰心诀，在下黄家弃子半月，这位是莫三’。

寒夜沉默不语，直勾勾的盯着半月和莫三。

半月拍着脑门解释道‘是我疏忽了’，话语结束身影旋转起来，等停下来时已然变成一棵大树，翠绿的树枝苍老的树皮，和真树没什么两样，停顿一会后大树碎成金光重新凝聚成穿着白色衣衫的半月，‘这下你信了吧，我真是黄家人，这可是正宗的天人合一术’。

寒夜用微笑代替回答把目光放在莫三身上，莫三不像半月那么健谈，脸色冷若冰霜常年没什么表情，右手放在剑柄上眼眸微闭，一条精纯凝练的火龙在头顶钻出，火龙迷你的只有手掌长，于半空中飞舞几下过后消失不见，莫三睁眼说道‘火龙决，莫家，莫傲然’。

寒夜笑的更加灿烂，问道‘你们不去中原怎么在这里？’。

不等半月开口莫三率先回答道‘找你，我们、一起、才会、更强大、才能、复仇’。

寒夜笑容有些尴尬，他不懂莫三说话断句为何如此怪异，但出于礼貌并没有询问，‘你们知道我？’。

半月说道‘我师父让我去寻找你们，八大武学三决三术两部经，我们只有聚齐两决一术一部经才能报仇，不瞒你说，我和三哥的家族都已经被灭，我猜你的家族也是烟消云散了吧’。

寒夜对着莫三问道‘三决是冰心诀，火龙决，九字诀，剩下的三术和两部经是什么？’。

半月刚想说话莫三抬手阻止，迎着寒夜的目光答道‘胖子的、天人、合一术，妖族的、妖神、屠天术，天界的、九转、仙神术，人界的、噬灵、内经、和、魔族的、魔神、心经，你不必、试探、我口吃、说话、就这样’。

寒夜摸了摸鼻子，‘冒犯了，那似乎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半月伸出那只胖乎乎的手掌，‘我们天生就是朋友’。

寒夜握住半月的手，莫三也伸手握了上来，从此三人的命运和此时这三只弱小的手掌一样，不离不分。♂丝♂路♂文♂学♂网*♂www.wen♂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