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三畏走后，赵构转而问向杨沂中，当然现在已经被赵构改名为杨存中了。http://www.erpingge.com/articles/2060208/

    “杨将军，大理寺内的爆炸可勘验过了？”

    杨存中立即出班奏道：

    “回陛下，臣与工部匠作坊的行家去勘验过了，爆炸所用的火药绝非我南朝所产之物。”

    赵构奇道：

    “这是为何？”

    “回陛下，我朝匠作坊生产的火药，根本达不到此次爆炸所用火药的威力。”

    “杨将军的意思是说，此次爆炸乃外国遣人所为？”

    “回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但爆炸所用的火药绝不是我朝工部所产。此药威力极大，匠作坊的人说，若是得此火药，我军的火器将会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实用高度。”

    “危言耸听！”

    秦桧终于睁开他那半闭半开的三角眼，插言道：

    “启禀陛下，火药火器，只是一些奇技淫巧、微末小道之术，军队实力靠的是兵强马壮，匠作坊如此说，无非是想多捞些拨付费用而已。”

    “秦爱卿言之有理。但是此案该如何破解呢？”

    “回陛下，昨夜有一队巡逻兵勇与劫匪交过手，其中一名劫匪曾经对他们大吼一声：‘你奶奶的都不要命啦？再不滚俺就宰了你们’。对于这句话的方言和口吻，这九名兵勇印象十分深刻。臣怀疑劫匪便藏在今日的朝会之中，还请陛下应允，让这些兵勇进殿察验。”

    赵构听罢有了兴趣，问道：

    “爱卿，你的意思是让那些兵勇依次从话音里分辨谁是劫匪？”

    秦桧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让九名兵勇背向百官，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百官依次站在他们身后说出那句：‘你奶奶的都不要命啦？再不滚俺就宰了你们’，他们便可以分辨出谁是谁非。”

    赵构拿眼瞥向张石头，感觉整个大殿之上，能说出这么粗俗而又富有喜感的话，怕是也就张石头嫌疑最大了。

    张石头此时面含笑意，甚至充满兴趣的看着秦桧。这分明就是心中无鬼的表现，于是赵构倒也无所谓了，且看秦桧能耍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石头当然不是心中无鬼，而是心中有恃无恐。昨晚上岳老师就对他说了，秦桧玩什么都不用怕，因为皇上会站在咱们这一边。只要咱咬死不承认，又不被抓现行，他秦桧就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照样奈何不了什么。

    呵呵，听音定罪，古往今来的律法中，还真没有这一条。看来秦桧老贼继“莫须有”后，又要为司法界贡献发明创造了。

    在秦桧的安排下，九名兵勇战战兢兢的上了大殿。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竟然登上了天子殿堂，心情紧张激动那是在所难免。

    从张石头身边经过时，张石头突然对他们喝道：

    “一会儿可要听仔细了，莫要陷害忠良，否则俺张石头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九名兵勇听了，浑身一哆嗦，差点儿直接跪在地上。要命啊这是，听起来简直和昨晚上那人的声音一模一样！什么，他是张石头？这可是全民的抗金偶像啊！自从岳飞死后，如果临安百姓对抗金大业还有一丝丝的微弱希望，那便是着落在了这位天下无敌的小英雄身上。我滴娘啊，昨晚上竟是和他交手，幸亏人家手下留情，不然这哥十几个，还不是眨眼间便被人家捏死！

    参拜了皇上，赵构温言安抚了几句，这九名兵勇，便背对皇上和百官，面朝大殿门口，一字排开站立。

    二百多名朝官，每人一句话，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从官爵高的开始说起，五湖四海的方言便不断回响在大殿之上。

    “侬奶奶哩都不要命啦？再不滚俺就宰了侬！”

    “嗯奶奶的都不要命啦？再不滚额就宰了嗯们！”

    赵构听起来感觉颇为好笑，他就等着看张石头是如何表演的。刚才他出言警告那几名兵勇，分明是有些恐吓的成分在里面，只不过也没人能拿那句警告做什么文章，就连秦桧听了也没有发作。

    每人一句话，九名兵勇始终无动于衷，很快便轮到了张石头。张石头装模作样的来到九人身后，干咳了几声，然后拉紧声带，粗声粗气的说道：

    “你奶奶的都不要命啦？再不滚俺就宰了你们！”

    九名兵勇依旧无动于衷，秦桧突然发话了：

    “启禀陛下，张石头张大人故意改变声调，微臣认为他有重大的嫌疑。臣请让他用平常语调再说一遍。”

    张石头大怒，指着秦桧骂道：

    “老贼，你无凭无据，就敢如此陷害俺？是你说那劫匪对他们几人大吼的，其他大人们都是轻声轻语，俺张石头依你所言，大吼着说，你居然还要往俺的身上泼脏水，你奶奶的……那个那个什么，嫌俺好欺负么？”

    好家伙！幸亏嘴上还算有把门的，话快出口，又临时变了过来。

    饶是如此，九名兵勇听了，都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秦桧立即道：

    “陛下，您听听，这厮正是如此说话的，看你还有何狡辩？”

    又扭头向九名兵勇问道：

    “你们可听出是他所言？”

    兵勇们都同时摇了摇头，秦桧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厉声喝道：

    “可曾听仔细了？老夫再问你们一遍，是否是他所言？”

    这几名兵勇昨晚遇到突发爆炸，立刻便整队向事发地点跑去，遇到张石头这样的超级高手，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但是在损失三人、武器被缴后，依然没有立即溃逃，凭这一点，其实在当差的里面，算是相当有胆色的了。只是他们是底层兵勇，并不知道上层的事情，昨晚上当值时遇到劫匪，职责所在，自当奋勇拼搏；可是知道了全民偶像张石头掺和在里面，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秦桧的质问，片刻后一名兵勇终于摇了摇头，于是剩下的八人便也接二连三的摇了头。

    秦桧的老脸几乎都气绿了，摆手让人将这九名兵勇带出去了。张石头见状立即向赵构说道：

    “皇上您看，诬陷俺没诬陷成，他便将人都撤了下去，分明就是针对俺来的。”

    秦桧随即奏道：

    “启禀陛下，臣的确怀疑是张石头所为。因为行刺臣的刺客，便是张石头的弟子，名字叫做施全。”

    赵构转头向张石头求证道：

    “张将军，那个叫施全的，可是你的弟子？”

    “回皇上，施全的确是俺的弟子。但就凭这一点关系便认定俺炸了大理寺，俺不服！施全今年二十八岁，少年时便跟随韩大帅转战南北，与他有关系的人何止千百！要说俺是施全的师父，那皇上您还是施全的君父呢，秦桧是不是连皇上也要怀疑呢？”

    赵构闻言一愣，嘿，张石头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诡辩了！于是眼光又看向秦桧道：

    “是啊秦爱卿，不能就凭此来定张将军的罪吧？”

    秦桧赶紧道：

    “启奏陛下，昨夜事发时，城门早已全部关闭，到如今依旧关闭着所有城门，那施全虽被救走，但插翅也飞不出临安府城。臣请皇上下令，搜查张石头府上，必有所获。”

    “呵呵！”

    张石头笑了！

    “城门关闭，你秦桧该大索全城才是。临安府所有人家，无论官职大小，还是皇亲国戚，通通彻底搜查一遍，那样的话，俺张石头没话说，一定配合。可你独独只搜查俺张石头的府上，凭什么？”

    秦桧心里话你小子现在居然会拉着百官扯大旗了！全城大索，劳民伤财、搞得鸡飞狗跳不说，实际上只是肥了那些闯进百姓家里的大头兵，真正的搜查效果根本没多少保障，只要家里有一处稍微隐秘的暗道，这种例行式的搜查，多半是查不出来的；最要命的是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彻查几乎和抄家一般，还会轻辱了他们的内眷，这些仇恨将来全拉在秦桧一人身上。张石头这小子一张口就给他挖了个大坑，秦桧傻么？

    赵构又将脸转向秦桧道：

    “是啊秦爱卿，独独搜查张将军一人，似有不公啊。搜出来倒还好说，可若是搜不出来呢？听闻张将军府上还住着他老师未出阁的女儿呢。”

    张石头补充道：

    “皇上，不光有俺老师的女儿，还有您赏给俺的十六名宫娥，他秦桧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皇上！”

    赵构笑骂道：

    “你也好意思说？朕将女人赏给你，你却全都转送给了亲兵。”

    张石头眼珠子一转，顺杆儿爬道：

    “皇上，亲兵们的婆娘可不是俺送的，那是皇上赏赐给他们的，他们和自家婆娘对皇上您，那可是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赵构笑道：

    “你这张嘴啊，如今也能说会道起来了。秦爱卿，你看这件事儿……”

    秦桧听着他们君臣二人的笑骂，心里酸的很。曾经他与赵构也是亲密的无以复加，那时候张石头敢无礼称他一声“秦桧”，赵构必定会出言呵斥的。可如今张石头连“老贼”都骂了，赵构也没有丝毫表示，甚至和张石头一起、一明一暗的揶揄他。他与赵构之间，已经产生了一道裂痕，而且是一道深深的裂痕，这道裂痕足以吞噬他。

    他忽然间认识到，以前他是赵构的一条好狗，是赵构推到政治前台来的代理人，用以制约百官、收缴兵权、打击主战派；而如今连他自己也不会承认他是赵构的狗，他已经成为了具有独立人格、摆脱了主人的狗，而赵构开始培养新的走狗，目的就是用来对付自己。所以他和赵构，再不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甚至可以用敌对来形容。

    若是早一点认清这个政治形势的话，今天也许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但秦桧依然有些不甘心。

    二百五十名死士，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养成，就他娘的听了一声响，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