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天色瓷青略显阴沉。http://www.wannengwu.com/4525/4525024/船帆高举，劈浪前行。

    甲板上，陈佐尧吹着海风，视线眺望着远处。

    柳音离拿着一件披风走过来，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陈佐尧回过神来看她，目光温柔，但表情却显得心事重重。

    “离东岛应该不远了，我们这样长驱直入，会不会有些铤而走险？”柳音离担忧地问。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陈佐尧沉声道，“以身犯险的事情，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也对。如果这八百精兵不顶用，还有我保护你呢！”柳音离挺了挺胸脯说。

    陈佐尧拉起她的手，“路途艰险，有人愿舍命相随，夫复何求啊！”

    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而立，看向前方。

    海上白浪滔天，深水之下，一个鬼魅一样的影子在此时悄然逼近。

    船上的人，对此毫无察觉。

    就在这异常平静的状况之下，行在最前方的那艘船突然一震。

    船上的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震动惊诧到，感觉情况不对，开始四下查看。

    水中巨大的黑影迂回过来，狠狠地撞在船身上。

    海舶的侧面是由三层板结构组成，很是坚固。但这剧烈撞击之下的震感却让船上的人难以消受，纷纷随着船体摆动而身形摇晃起来。

    那物并未停止，一下接着一下地撞着。

    船上的人担心它把船板撞穿，登时慌乱起来。

    其他船只上的人也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惊疑地投来目光。

    “前面怎么回事？”陈佐尧高声问道。

    船头上的旗手用旗语快速交流着，而后兵卒跑来汇报。

    “报！陈安抚，前方遭遇水中巨物撞击海舶，具体是什么东西尚且不知！”

    “这边海域辽阔，长出大鱼并不足为奇。但连千料的大船都能撞动，绝非渺小之物！大军此行北上，势不可挡，若遇阻拦，除之！”

    “是！”

    兵卒快速跑回，各船互通旗语，箭矢纷纷架起。

    浪花涌动，水中的黑影快速窜动。船上的人稳住身形，将手中的弓弩对准水下，接连射出。

    他们原本以为那是一条放肆的大鱼，可在箭矢激怒水下那黑影之后，水面涌起，硕大的身躯忽然探出水面。

    那身形长如巨蛇，周身青色布满鳞片，粗细足有丈宽。其首如虎，眼如灯笼。身体两侧生有双足，爪子锋利泛着凛冽的寒光。血盆大口一张，伴随着吼叫一样的啸音，水柱瞬间倾斜而出，向着甲板上的人喷涌而去。

    水柱消失之时，那巨大的身影也没入水中。

    仅仅须臾间的露面，却让周边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那赫然是一头蛟！

    最感到惊诧的人自然是陈佐尧，他曾在梦里无数次地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周珩和青蛟一起出现，情形诡异。可就在他认为自己见到了周珩，而坚定溯海北上之际，这条诡异的青蛟还就真的出现了！

    翰林学士彭乘在《墨客挥犀》卷三中对蛟做过描述，“蛟之状如蛇，其首如虎，长者数丈。多居于水穴，声如牛鸣。行者时遭其害，见人先腥涎绕之，即于腰下吮其血，血尽乃止。”

    陈佐尧当时看完还暗讽老翰林，怕是官职太闲，居然编撰无羁之谈。因为在前不久，他刚看过了前唐经学大师颜师古的《汉书注》，其中卷五十七中引晋代郭璞《山海经传》谈及了“蛟”这种存在于传说中的物种，书中言：“其状云似蛇，而四脚细颈，颈有白婴，大者数围，卵生子如一二解瓮，能吞人也。”

    那一段陈佐尧也是当笑话看了，所以彭乘的书卷中提及的另一种说法他便没有理会。

    可在做过那离奇的梦后，又看到方才水中那个庞大的身影，他此刻感觉心下悸动，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方面的恐惧来自于那个仿佛真的存世的物种，另一方面的恐惧则是源自于那个令他惊恐的梦境变现。不过好在，他没有看到周珩的身影。

    此处已经临近东岛海域，忽然遇到水中青蛟撞击海舶，陈佐尧猛然想起在水师营帐中审问盗寇时听到的“高丽使船被青蛟撞翻”一说。

    难不成，使臣的失踪真的与这头青蛟有关？

    陈佐尧猜疑着，撞击感突然从自己所在的海舶上传来，柳音离一把扶住他，两人勉强稳住身形。再看周边，所有的海舶都开始摇晃起来。

    蛟龙过海，兴风作怪。

    那道黑影在水下乱蹿着，将整片水域搅动得不安宁。

    之前那一次露面，它也只是露出了半个身子，便已经有海舶那么高了，完全状态的下的身长，难以想象。

    裴无命也感觉到了明显的震动，他从船舱里跑出来时，恰好看到所有人都处于戒备状态。

    他刚想开口问发生了什么，那个巨大的身影再次露出水面。锋利的前爪刺进船板中，硕大的身躯沿着海舶侧壁开始向上攀爬。爬到半高的位置时它开始疯狂地吐水，利刃一样的爪子切割着桅杆，挥向人群。

    面对这并非同一量级的对手，船上的人吓得四散躲开，有的甚至直接跳水逃难。

    “我的乖乖！”裴无命目瞪口呆，“那是什么东西？龙、龙吗？”

    “应该是一头蛟。”陈佐尧回答。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裴无命茫然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它都骑到船上了，眼睁睁看着它作祟不成？”柳音离倒不是那种一遇到危险就慌的人，她一把夺过一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士兵手里弓箭。

    箭搭在弦上，弓如满月。

    手指松开的刹那间，箭矢朝着那个庞然大物飙射而去。

    精铁打造的箭头在那些鳞片上擦出火花后，掉在一边。柳音离不甘心地接连又射出几箭，结果全都如此。

    “可恶，那一身鳞片像铁甲一样！”她恨恨地攥紧弓箭。

    “朝着它的头和腹部放箭！”陈佐尧高喊着下令。

    船头的士兵接连传令下去，弓箭手再次准备，弓弦齐齐拉开，箭矢如雨般向着那个庞然大物笼罩下来。

    船上的人要么已经躲进了船舱，要么已经跳了水。密集的箭雨几乎落满了甲板，刺向那庞然大物头部和腹部的箭矢全都扎在了上面，却令它不疼不痒。

    那艘船的统领从水中游了过来，朝着陈佐尧所在的海舶高喊，“没有用的！那东西不是活的，而是木头和铁做的！”

    在看清那物真面目的同时，这位统领义无反顾地跳了水。其实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畏惧，而是想要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陈佐尧等人。

    海舶上的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都一怔。

    木头和铁做的？可从远处看来，明明又如此惟妙惟肖。

    这么说来，那竟然是一头机关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