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过后，几人又在周珩家坐了许久。http://m.sanguwu.com/88997/兄弟二人促膝长谈，心绪万千。

    离开周家宅院，陈佐尧等人并未返回市舶司客馆，而是登上了一艘游湖的画舫。

    当季正是荷花袅娜盛开的时节，水光潋滟，莲叶接天。

    而湖中不乏有撑着竹筏采菱的少女，与亭亭玉立的荷花相映成趣。

    青时极其喜欢柳耆卿诗中的钱塘，“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如今幸而得见，一路好不欢喜。

    “青时，你觉得这里比汴京如何？”画舫之上，柳音离笑问道。

    “汴京的繁华，是那种富丽堂皇，带着天子威严的繁华。而杭州的繁华更吸引人一些，有文人墨客都喜欢的雅趣。”青时回答。

    “琴瑟笙箫，烟柳画桥，还有在京师很难吃到的水产，杭州的确是个好地方。”陈佐尧感慨，“只可惜，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常驻之地。柳姑娘，过了明日，我们便要回京复命去了，你有何打算？”

    “打算？”柳音离摇了摇头，“案子查完了，事情也做完了，回到六扇门陪我师父喝喝酒，捉捉贼，一切照旧。”

    “柳姐姐，你可说过要带我去六扇门转转的。”青时说。

    “啊。”柳音离恍然想起自己的确向青时吹嘘过六扇门很气派。

    但其实六扇门从唐朝初设，一直延续到大宋，一直以一个特殊的辅助机构存在。

    唐初刑部设立六扇门，是为了扫清隋末农民起义的残余势力以及各路绿林豪强，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杀手于一体。

    至宋朝，修文偃武，六扇门便归属大理寺，职能多为辅助刑部裁断，抓捕凶犯。偶尔才会受皇帝诏命，执行一些重要任务。

    身为秘密之地，且门庭向来冷落，并不是一个适合观赏的地方。柳音离只是一时口快，没想到青时竟然当真了。

    这个时候，陈佐尧突然上前揪了一下青时的耳朵，“你都跟着我跑出来多久了，回汴京后，你就别想着乱跑了。也不知道老夫人在家中如何了，那些丫鬟毛手毛脚的，你得回去帮忙打点日常。”

    “对啊， 你家公子说的对，你必须要照顾好老夫人。”柳音离附和了一句，心中暗想见到台阶便赶紧下。

    “公子，青时知道了，你松手吧，我不乱跑了！”青时求饶道。

    “所以好好珍惜在杭州的这两日吧，过了这两日，我们可就要回去了。”柳音离笑道。

    三日随画舫一直游湖到傍晚，吃过了湖边聚宴楼的美食，才满意而归。

    回到客馆时，有官差说杜杞传话过来，若是陈佐尧返回，就到书房去见他。

    世叔有话要交代，陈佐尧自然不敢怠慢，于是稍作歇息之后，便动身前往司衙的前厅。

    此时暮色渐合，院落里已渐次亮起灯火。

    前后行卫队列整齐地持着武器和火把穿过庭院，陈佐尧与他们擦肩而过，不禁想起随他入山的那几个精兵。

    他侥幸生还回到寨中时，曾向人打听那几人的下落。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那十几个精兵与厨子等人，全都被发现端倪的区承厚处死了。

    陈佐尧迟迟没有转过头来，一直看着那些整齐威武的身影没入黑暗中，心底升起一丝悲凉之感。

    “大官人，怎么了？”同行的官差探问。

    “无事。”陈佐尧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继续向着前厅走去，临进门的时候，一个布衣和尚接过门童手里的灯盏，提着迎面走来。

    陈佐尧仔细打量之下，发现此人有些眼熟，再看一遍时，惊奇地发现正是之前在泗州城知州府上见到过的清照禅师。

    两人迎面相见，陈佐尧躬身行了一礼，“先前禅师说要去云游，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您了。”

    “原来是陈大官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看来你与我有善缘啊！”清照禅师笑道，“泗州一别，我一直云游在外，后经扬州，抵达苏杭。先前与杜相公有约，便来此地拜谒，没想到竟然遇见了你，实在是善哉。”

    “泗州城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我也是为了查案才到此地。”

    陈佐尧将泗州城发生的事情告知清照，然而他眼中只是短暂地掠过了一抹惊讶之色，而后开口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所得之果，不过是诸业因感召。我所相劝，吕公丝毫未听信。落得如今的田地，可怜，又可悲啊！”

    陈佐尧赶着去见杜杞，两人唏嘘感叹过后，在门前分别。

    书房中，亮着一盏烛台，杜杞正伏在案前，在昏黄的光线之下思索着什么。

    陈佐尧叩了叩门，抬脚迈了进去，“世叔，你找我？”

    杜杞抬起了头，对他招了招手，“来，希元，坐。”

    陈佐尧拉开椅子入座，杜杞将一封信函推了过来，“刚收到回信，彭蠡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龚维等人全被发配边疆，赈灾银两也全都发放下去了，流民得以安置。寻回的税银，我已另派一队精兵护送，运往京师，相信这次不回再出什么差池。”

    “如此我便放心回去复命了。”陈佐尧笑道。

    “何时启程？”杜杞问。

    “明日午后。”陈佐尧答。

    杜杞点了点头，沉声道，“虽然我很希望你能留在这边，但你总是要回去的。刑部侍郎已经确定抱恙，告老还乡了。我已经向官家举荐，你追银平叛有功，是接替此位的不二人选。”

    “官场之事，顺其自然吧。朝野纷争不断，我却总想避开。”陈佐尧说，“若是能回到大理寺，只顾心无旁骛地查案，那才是我心中所向往的。”

    “是啊，大理寺有六扇门，六扇门有柳姑娘。”杜杞忽然展眉一笑。

    “世叔……”陈佐尧皱了皱眉。

    “你们年轻人的事呢，自己解决，我只是提点一句。”杜杞说道，“不过刑部与大理寺并不是相隔多远，且职能相关，你二人之间，也算来日方长。”

    陈佐尧并不想过多提及此事，便移开视线，想着转移话题。

    环顾之间，他蓦然瞥见了被杜杞挂在壁上的那幅画。

    “世叔不是不喜欢这幅《秋日聚宴图》么，怎么将其挂了起来？”陈佐尧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