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陈佐尧所料，次日吕茂果然亲自登门。http://m.mankewenxue.com/854/854817/

    陈佐尧唤青时看茶，而后打量起吕茂来，“吕公今日的气色好像不是很好，出了什么事么？”

    吕茂无心喝茶，而是面色窘迫地摩挲着茶杯，“不知你可曾听闻，昨夜码头水上出现了异象。”

    “鬼火么？”靠在窗边的柳音离问。

    “正是！说来也离奇，常言道：水火不相容，可这火突然就从水面上莫名其妙地燃了起来。我还听府上的下人讲，那水中出现了鬼怪的影子！”吕茂的指尖微颤，样子看来很紧张。

    “不瞒您说，的确有此事。昨晚水上起火的时候，我们正在堤岸上看河灯。”陈佐尧说道，“都说这泗州城热闹，可我们却总遇到怪事。”

    他并未隐瞒一行人去过码头的事，但没有交代去的真正目的。他心知城中肯定有吕茂的眼线，如果谎报行踪，必然会惹来怀疑。

    “这么说，你是亲眼目睹过那个怪异的景象了？”

    “怪象是怪象，但没有鬼神之说，不过是有人暗中搞鬼罢了。”陈佐尧说，“吕公可还记得险滩岸上发现的那块石碑？”

    吕茂摸着短胡须想了想，“记得。”

    “石碑虽然被运走了，但那伙人一直未被抓到。在下猜测，此事可能依然与其有关。”

    “真是太猖獗了，无端蛊惑民心，存心和我这知州过意不去么？”

    吕茂愤恨地捶了一下桌案，面露愠色。

    “难不成您真是惹了什么人？”陈佐尧接着话题询问道。

    “老夫素来喜欢与人结交，得罪人的事情，可没怎么做过。若是冤情报复，也不必搞得如此风风雨雨的呀！”吕茂叹气，“希元啊，你智慧过人，所以老夫这才登门拜访，寻求个解决之法啊！”

    陈佐尧点了点头，而后转过头和柳音离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许多深意。

    黑火南运，有结党营私之嫌，这只是他和柳音离先前对吕茂做法的大胆假设。

    尽管吕茂处理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至少他如今还是泗州城的州官。

    民心涣散，政绩不良，皇帝若是怪罪下来，他也是难以担待得住的。

    “在下认为，泗州城内谣言四起，实则是幕后黑手为了掩盖白银丢失的真相，设好的局，以此把罪责推给鬼神。一旦无踪可寻，百姓便信服鬼神之说，那么诡案便坐实，白银将会被其纳为己有。吕公您的忧虑无非是想尽早破解谣言，令其平息。而我想找回白银，我们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只要找出幕后搞鬼之人，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陈佐尧说。

    “那该从何入手啊？”吕茂问询道。

    “自然是那些鬼火。”陈佐尧回答道，“文莹和尚所著的《湘山野录》中有载：‘牛马牲畜屠宰之地，亦或古战场中将士尸骨堆埋之地，遇阴沉时分，便会结成青色磷火，历经千载而不散。’但从昨夜在河面上燃起的熊熊火焰来看，并非腐物中生出的磷自燃所致。”

    “更像是火把燃烧时的样子。”柳音离补充了一句。

    “因此，只能是人为制造的。既然他能造出鬼火来，必定会留下一些痕迹。”陈佐尧继续说。

    “有痕迹怕也被水冲干净了吧？”吕茂扶额道。

    “吕公怎么如此不自信？”陈佐尧看着他说，“码头的水是静流，先前无半点波澜，后来燃火之后起了西北风，是朝向堤岸吹的。即便是有东西被冲走，也是往岸边冲的。”

    “陈大人言之有理，真实观察入微啊！”吕茂拍手称赞，“老夫这就派人去堤岸搜找。”

    “找线索我二人在行，可以随您一同前去。”柳音离忽然提议。

    吕茂点头，“柳神捕愿意出手相助，此事再好不过。”

    他表面上应声的痛快，但陈佐尧依然从他的眼中发现了些许不太对劲的神色。

    “正好在下也对此事好奇，那伙人装神弄鬼遮遮掩掩，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密谋。如若真与白银丢失有关，查出个结果，也算一举两得。”陈佐尧附和了一句。

    就这样，两人与吕茂同行，前往码头。

    白日里的码头转运繁忙，河道都被大小船只占据。

    吕茂吩咐了手下的官差沿河堤巡查，陈佐尧依稀还记得昨晚隔水观火的那个亭子，便按照记忆走到了那里。

    陈佐尧立在亭边观望，低头时，无意间发现了昨夜被吹回来的那些河灯。而在那些河灯中间，他发现了一物浮在水下。

    好奇心促使下，他挽了挽袖子，将那物捞了上来。等那东西全部露出来后，他才发现，那是半个已经烧的满是炭黑的稻草人。

    这不禁让他联想起，昨夜被焰火包裹的那半个人形。

    “快来看。”

    他唤来一边在堤岸上走着的柳音离。

    “这是……”柳音离惊奇地打量了一番，探出手去，竟从其中拔出一支飞刀来。那飞刀，正是她昨夜丢出去刺火中诡影的那三支中的一支。

    由此做实了，这正是惹得百姓们惶恐不安的“鬼怪”。

    “作祟者应该是先在河中引火，随后以鱼线提钓草人，辅以障眼之法，做出了骇人鬼神的形象。后来鱼线被你的飞刀斩断，刚燃烧起来的草人便倒入河里。”

    看着绑在支架上的稻草人，她的嘴角不禁滑出一抹讪笑，“竟然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能拿出来糊弄人，真是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偏巧真的有人相信谣言。”陈佐尧沉声道，“说明百姓受谣言荼毒已深，闻风便是雨。”

    小道若猖，大道不畅。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并非百姓过于愚昧，而是他们习惯于把无法解释的事件听信成鬼神之说。口口相传，便越传越玄虚。

    另外，百姓宁信鬼神不服世道的谣传也不信官府，也恰恰反应出了泗州的治理是存在问题的。

    陈佐尧放下那半个已经被水浸泡得快要烂掉的稻草人，扭头去寻找吕茂的方向，却发现他悄悄带人去了码头那一侧。

    陈佐尧和柳音离对视一眼，抬手朝那边指了指。

    “过去看看。”柳音离挑眉一笑。

    陈佐尧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点了点头。

    昨夜柳音离去探查码头转运货物的情况，结果什么也没窥探到。吕茂在这个时候与两人分开，前往码头，所以她猜测其中或许有些猫腻。

    陈佐尧和柳音离一同走过去时，吕茂正在跟码头管事的监差头目低声说着什么。瞥见二人靠近，他便停止了交谈，挥手让那监差头目离开了。

    “没想到吕公很是关心码头漕运啊！”相隔数十步，柳音离清亮的嗓音便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