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佐尧亮明身份后，径直朝着那个倒在一边的粗麻袋子走去。http://m.bofanwenxuan.com/1430/1430528/

    袋子被丢在一边，紧扎着的袋口崩开，里面的黍米洒了一地。同黍米一起洒出来的，还有一种黑色的粉末状物。

    黍米是一种一年生作物，为北方特产，黍米南运，屡见不鲜。

    且黍米运送前，都要经过分筛，其中连沙石都极少掺杂。可这黑色粉末，是从何而来呢？

    “柳姑娘，借刀一用。”陈佐尧向柳音离伸出了手。

    柳音离极不情愿地将腰间那把做工精巧的匕首拔出来，递给陈佐尧，“喏，祖传的，小心点用。”

    匕首不光造型精巧，刀刃更是极其锋利。

    陈佐尧握住匕首，对着粗麻袋子上的开口处轻轻一划，整个袋口被完全打开。

    陈佐尧把匕首还给柳音离，而后寻着混在黍米中的黑色粉末状物，从中掏出了一个小布袋。

    那小布袋并没有深埋进黍米里，方才漕工发生争执时，粗麻袋子被摔在地上，小布袋也被挤破了。

    那些黑色的粉末状物，正是从其中洒出来的。

    陈佐尧撑开布袋嗅了嗅，又捻起一些黑色粉末放在指尖搓了搓，转瞬间，他的眉头蓦然皱紧。

    “这是黑火药！”

    在场的人，全都面面相觑。

    陈佐尧迅速起身，唤住了那几个正在往漕船上扛麻袋的汉子，叫他们把袋子放下，并让左蒙上船，扛下了两袋黍米。

    “柳姑娘，你刀法好，劳烦你来开一下袋子。”陈佐尧对柳音离说。

    柳音离搞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但既然他有心请求，她没有不搭手的道理。

    于是她紧握匕首，手起刀落，很快那些袋子就全被打开了。

    陈佐尧伸手，逐一探进袋子中。无一例外的，每个黍米袋子中都夹有一个小布袋，布袋之中，装的是黑火药。

    “这泗州城的猫腻果然多啊……”陈佐尧的面色阴沉下来。

    “怎么回事？”柳音离收起匕首。

    “有人在漕船货物里夹带黑火。”陈佐尧起身，望向那艘大船，“每袋夹带几斤的黑火，整艘漕船要运送几百袋黍米，合算下来夹带的黑火就有十余石。”

    柳音离闻言大惊，“运那么多黑火做什么？制作烟花吗？”

    “制作烟花用不了十余石黑火，况且若是做烟花，何须偷偷摸摸地南运黑火？如今边疆战事常有发生，朝廷一直严控黑火，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借漕运夹带黑火者，定然是居心叵测。”陈佐尧义正词严道，“这不是小事，本官必须即刻通知淮南路转运使！”

    他说着，抬步欲走，转身间却看到知州吕茂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老夫来晚了，诸位莫怪！”吕茂客气了一句，视线转而落在那些开口的粮袋上，不由得一惊，“咦，这是怎么回事啊？”

    码头上管事的官差连忙拱手作揖，“回吕公的话，这是陈大官人拆开的。”

    吕茂神情疑惑地转向陈佐尧，“老夫有些不解，这是……”

    “偶然发现了些许端倪，所以查看了一番。”陈佐尧道，“泗州乃南北货物装卸、集散之要地，避免不了生出一些事端。本官虽然爱管闲事，可这南运的黍米中夹带黑火药，可不是小事吧，吕公？”

    吕茂闻言，脸色一沉，抓起拿布袋看了看，登时大发雷霆，“岂有此理，居然有这等事！”

    “我本想即刻将此事告知转运使，但是既然吕公您来了，此事我便不插手了。”

    “此事情形严重，又发生在老夫管辖的地界，理应由老夫来通报转运使大人查办。陈大人发现的及时，转运黑火并非小事，必须及时制止。”吕茂转身对身边的人道，“先去查查这是哪家商号的漕船。”

    事情有吕茂接手，陈佐尧等人便没有多做停留，返回驿馆去了。

    路上柳音离笑陈佐尧多管闲事，陈佐尧却笑而不语。

    在其后方，吕茂望着一行人离开的身影，如同被人窥见了秘密一般，面色愈发阴沉下来。

    知州府院。

    吕茂愤愤而归，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大步踏了进去。

    他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努力平复着心绪。

    此时，书房的角落里飘出来一个略显嘶哑声音，“吕公不是去了码头了么，为何如此焦躁不安啊？”

    吕茂喝了一口茶，将茶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我早就知道，官家派陈佐尧来此，绝非仅仅是查那个离奇的白银失踪一案的。此人足智多谋，又善察言观色，有他在我泗州城，如同在我面前横了一把利刃。”

    “到底是何事让吕公您如此惶恐？”那个嘶哑的声音笑了笑问。

    吕茂叹了一声气，“他带人去码头探访，恰巧遇到漕工争执，无意间被他发现了南运的黍米中夹带黑火一事。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他就去通报转运使了。”

    “被他发现这个，对于我等来说，的确不利。”角落里的黑影动了动，“要不，寻个机会，除掉这根针刺？”

    “万万不可！”吕茂当即否定，“那陈佐尧可是官家派来的人，若在我泗州出了事，老夫可担待不起啊！”

    “那就想办法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好了，别让他过度关注漕运夹带黑火一事。顺便放出点假消息，把丢银子的事情往押解官的身上推一推。陈佐尧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查白银失踪一案，若未能如期查办清楚，朝廷必定怪罪下来，到时不用你我动手……”

    “你所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可老夫总觉得，那些伎俩并不能完全蒙混过他的视线。”吕茂担心道。

    “吕公莫慌，我这还有一计。自古有言，英雄难度美人关。天下男子，不留恋女色者甚少。据我所知，陈佐尧早已过了弱冠之龄，却至今未娶，而您府上千金亦是待字闺中。若能从其中做些文章……”那黑影道。

    “可是小女涉世未深，若真对那陈佐尧芳心暗许，日后可有的为难了。”吕茂神色纠结。

    “若真能促成一桩美事，吕公还有何忧虑的呢？只要陈佐尧无心关注码头漕运，到时那捞不完的油水，还不都是吕公您的？若是陈佐尧心性可驯，说不定还能为您所用！”

    “此事莫急，再容老夫思量一番……”

    吕茂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