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没有判断错，白玄度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物，如果不是大势所趋，他是不会向李渊低头的。http://m.wannengwu.com/356/356984/他的手下被收编了，但他自己却推说自己身体有病，要早早地解甲归田。李渊知道，这个土门一带，留着匈奴的后裔白马族，这些人需要有个人来统治，以方便对抗突厥或者胡人。但是这个领头的人不应该是白玄度。李渊探听到白马族人私下里称白玄度为单于，那是匈奴天子的称呼。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李渊能够容忍很多反对自己的人，哪怕曾经与自己刀兵相见，像长安城，在攻克之后，李渊只把阴世师等十来个人给斩了首，其他所有军民都没有过问。但是当了“皇帝”的人，他却有所忌讳。而白玄度正是这样的人。

    “除了他！”李渊对裴寂说。他指的是白龙度，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通常李渊只能他商量。

    “明的还是暗的？”裴寂问。明的是指寻个违法的借口，让刽子手来结果他；暗的是派个杀手直接除掉。

    “明白不行，现在我要以宽容对天下，不可因其一人而坏了大事。”李渊说。

    裴寂得令。

    派什么人去呢？裴寂想不太好。于是他找到了大竹。

    “大竹兄弟，这关中之地可是你我初见之地啊。”裴寂对大竹说，“当初没有你的接济，我怕是饿死了。”

    他们坐在长安城内一处酒楼里，房间里只有二人，窗外是气盛如画的长安都城。

    “裴公，彼一时此一时。我追随大将军，若无你的提携，怕也不会受到重用啊。”大竹说。

    “哪里哪里！哈哈哈。”裴寂笑了，“我们俩的交情与他人不同，虽然从太原到这里，我们相聚不多，可老哥我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

    “多谢裴公挂念。”大竹道，“不知今天为何得空，来请我到酒楼一聚？”

    “大竹贤弟快人快说，我就说了吧。”裴寂说。

    接着，裴寂把除掉白玄度的想法说了出来。

    “白玄度是我招抚而来，由我去除掉他，大将军会放心？”大竹说，呷了一口酒。

    “大将军不会知道是你去做的。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想一个荒蛮之族的头领在这个乱世根本不值钱，贤弟用他却可以换一个大功劳。”裴寂说。

    “那当然。”大竹一副对功名十分醉心的样子，“我手下的人马多有暗杀能手，这些人除掉一个白玄度不是难事。”

    “对了！”裴寂说，“我早就听说，大竹贤弟明为镖局之主，实际上做些买卖人头的生意……”

    “裴公，此话言重了。我身在江湖之中，少不了要打打杀杀，这跟人头买卖不是一回事。”

    “大竹贤弟不必担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如今天下大乱，多少兵灾祸难，有几个人被杀谁会在乎。”裴寂说。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对着茫茫都城，微笑着说：“杀一人为囚，杀百人为雄，杀万人则为王。大竹贤弟，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大竹也站起来，走到窗边，回答说：“请指教！”

    “小买卖不做也罢！扬名立万才是大事啊。”裴寂说。

    大竹心里明白，这是裴寂要劝自己放下帮会的事情，专心为李渊打天下，只要李渊得了天下，那荣华富贵是享受不完的。大竹更觉得惊奇的是，这个裴寂平时对自己不闻不问，却是对自己了解得十分透彻，自己的小算盘似乎都在他的注视之中。

    大竹有点不安。这个神色被裴寂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小老头呵呵一笑，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必担心我知道了你的心事，这事大将军不会知道，我不会跟他说的。”

    大竹还有点狐疑。

    “实话对你说吧，你们的右护法，现在的大将军的儿媳，就是因为听了我的劝，就不再插手你们的那档子事，安心地做个贵家女子。现在她日子过得很太平，听说马上就要给世民生儿子了，这不是很好吗？”裴寂说。

    裴寂说得轻描淡写，大竹听得血向上涌。

    裴寂继续说：“你派人刺杀突厥可汗的事，这我也探听了个大概。这事做得很好，于大将军大大有利。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觉得大将军应该宽宥你。所以我也没有跟他讲。”

    大竹沉默。

    裴寂觉得大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索性把话说开了：“大竹贤弟，你与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要说句不该说的话，是关于大将军的……”

    裴寂压低了声音，拉大竹在一个角落坐下。

    “大将军对任何人能容忍，唯独对‘当头’的人不能容忍。”裴寂说。

    “什么是‘当头’？”大竹说。

    “就是当皇帝，当天子，当单于，当可汗，这些人大将军是必定要除去的。”裴寂说，“任何人只要当过头，哪怕是一个小小势力的头，有了那些名号就不被容忍。”

    “哦，所以他一建大将军府，就视薛举、李轨为目标，给儿子封了陇西公、敦煌公，这两个封地完全是薛、李两人的地盘，这就完全无视之意。”大竹说。

    “哈哈，你终于明白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要除掉白玄度的原因。”裴寂说。

    “大将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名号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大竹问。

    “这是因为一本书和一句话。”裴寂神秘地说。

    “什么？”

    “这本书说了李氏的由来，说是老子后裔，真正的道王。那句话是根据这本书来的一句谶语：十八字当立！大将军对此十分相信，几乎日夜琢磨，都成心魔了。”裴寂用更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咬着说。

    “那本书是不是叫《老子西行后记》？”大竹说。

    “哦，这你也听说过？”裴寂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大竹心中在笑，他知道这书是继业与克明的无聊之作，用为迷惑信神信巫的人，换点香火钱的。但他不好说出来，只是说：“这事我听右护法，哦，世民的夫人提到过。”

    “原来如此！”裴寂脸色缓和，“所以你要当心，就算当一个草莽之主，说不定也会惹来麻烦。”

    “多谢裴公提醒！”大竹行了大礼。

    ——

    “十八字当立！”克明在大声说着，“这回一语成真了！老伯你的庙香火要旺了！”

    说这话时，他在长安一处小庙之中。他说话的对象是一个老者，正呵呵笑着，怀里抱着一个小孩。

    “有了这个宝贝外孙子，我才不管他庙里的事呢，我马上就把庙祝的差事给辞了，安心带彩姑的孩子。”

    此人正是老庙祝，继业与彩姑的父亲。自从他从千流岛陪同继业到长安赶考后，他就留下这里做个庙祝。现在长安被李渊打了下来，阿愚、彩姑和继业都到了长安，终于一家人可以团聚了。克明正是与继业一起在庙祝那里聚餐，顺便故地重游，寻找一点点感想，写些诗歌。

    “不管最好！”继业说，“当初说‘十八子当立’很少有人想到是李渊大将军，那时风头最盛的是瓦岗寨的李密，即使是凉州的李轨。很多人到庙里来，是给这两人烧香，要是真查起来，也不太好。”

    庙祝点了点头。

    阿愚说：“我现在被李世民收为亲卫，时刻要陪在左右，以后来的次数不会多。彩姑你们一家人还是找个长安城里的好宅子住吧，现在我的俸禄还是可以的。”

    “这话说得好！我发现今天的酒菜喝得不过瘾，要不要下个馆子再吃一顿？”克明说。

    “还是省省算了。”老庙祝说，“我这里再弄几个菜，让彩姑再烧出来。”

    “你这个老庙祝，快成守财奴了。你这个女婿，本事不是一般大，跟着李家将军，将来富贵还大着呢。”克明说，“走走走，我们都走，去最好的酒楼吃，你们一家人多么难得在一起，一定要吃最好的菜！”

    “好！”阿愚说，“我们走！”

    这一群人兴奋地离开小庙，前去城中。

    大胜之初，城中洋溢着欢乐气氛，酒楼都占满了，到处是快乐吃喝的人。但是阿愚一出现，人们纷纷让座——谁不知道这是第一个登上长安城的勇士呢？

    客人把最好的房间让出来，店家免了全部的费用。阿愚一行就在城中最好的酒楼坐了下来。

    “还是你们好啊！我是光棍一条啊！”克明说，独自倒茶喝了起来。

    “你还没有成婚啊？”老庙祝惊奇地问，“我都相中了几个女子，要给继业说说媒了！”

    “哈哈哈！”克明笑了，“继业，你这个胡须还没有长硬的人，居然要说媒了！”

    “别笑别人！”继业有点发窘，“你看中的女子呢？”

    接着，继业说了一说克明的“情事”——先是看中了长孙小姐，她后来成了李世民的妻子；后来看中了袁长风从突厥带来的女子，她后来被重臣武士获看中，收为义女，再难见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继业总结说，“你老是这么想，肯定打一辈子的光棍。”

    “哎呀，那我真要吃吃天鹅肉了！”克明说着，用手掰了一只肥鹅的大腿。

    大家哄堂大笑，老庙祝都把眼泪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