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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执念,很多时候看上去可笑无比,个人的执念或者卑微或者不切实际,甚至让人贻笑大方,但是当这种执念并非发生在单独个体的时候,那份执念就成了人类进化的恐怖动力。
而个人的执念,也随着人类的强大,变得不再无足轻重,一个人类舍弃一切,只为了一个目标时,那份执念究竟能走多远,能够达到何种地步呢?
景天行看到挡在地狱魔犬身前,带着一脸惊恐,仿佛去马路中间捡滚开的皮球,却回头看到了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一般的小女孩儿时,景天行只觉得脑袋中轰隆一声。
和那第一次看到血月,被恶灵附身,看到罗美人被厉鬼围攻时一般,怒火攻心,仿佛开启某个开关一样,景天行的身体猛地动了起来,原本对于身体的恐惧也不翼而飞,他竟然是迎着自己的身体冲了上去。
电光石火间,景天行爆喝一声:“卢安娜!”
用意再简单不过,就是让魔女为他争取时间,显然他已经不再考虑生死,不再逃避,抛下一切的他,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与那沉默不语,被黑暗环绕的身体拼了个不相上下。
卢安娜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契约生效,并非多么神奇的事情,魔鬼的契约往往存在陷阱,比如一个人希望征服世界,但是他却不一定是世界的君王,用音乐征服世界,让世人惊叹,也是一种征服,语言的复杂性,就是如此。
景天行和卢安娜的契约,赐予他战胜自身的勇气,也并不是赐予他比身体更强大的力量,力量终究只是打破现状的一个工具,力量之外,总会有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那时,拥有力量的人,还是会臣服在力量的恐惧中,无法生出勇气。
而这份契约,便是卢安娜挖掘出景天行内心深处,最为不愿意见到,最害怕的事情,翻过来刺激他去改变的契约,一如此时景天行眼中即将遭遇危险,懵懂无知的妹妹。
被魔女的力量蛊惑,他根本无力去思考这个忽然出现的小女孩儿,究竟是真是假,只觉得浑身上下一股郁结之气不吐不快,灵魂之力猛地增长,断掉的一只手臂也开始迅速再生起来。
景天行的灵魂异于常人,因为有计都星君寄宿,这灵魂的恢复力,远远超越了一般人,普通人损失了灵魂,轻者头脑不清,重者行尸走肉,无法和身体合一,而灵魂的恢复,却需要漫长的时间。
景天行的灵魂,却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那就是快速恢复,简直可以称之为神迹一般的恢复速度,就像是此时灵魂手臂再生的奇迹。
“给我臣服!”景天行怒吼一声,双手狠狠扎进身体的手臂中,而身体的反应也是不慢双臂一环,狠狠箍住了他的灵魂,身体和灵魂,此时仿佛野兽一般互相撕咬着,景天行的灵魂不时化为灰烬,被身体吸收,每吸收一点,身体的黑暗力量就强上一分。
而景天行每
一次被身体撕扯下灵魂,就更加狂暴,双眼散发着黑人的红光,杀气仿佛刀兵一般,狠狠在他自己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此时此刻,一人一魂僵持了起来,身体想绞碎灵魂,充实自身,景天行却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穿衣服一样,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中去。
“滚开!”景天行再一次爆喝一声,阻拦着他控制自己身体的,正是这道黑暗的气息,这气息盘亘在他肉身之中,却不是他自己熟悉的任何力量,仿佛黑暗的主人已经不再是他。
“这不是我们的身体吗?你在哪里,为何不出来帮我!”景天行忽然像是疯了一样质问起自身来,他看样子,他不只是一个有些抑郁的阴沉青年,在无数次灵异事件中,竟然也发现了自身灵魂的异常。
而他这一喊,灵魂之中终于不再只有他的声音,身体的影子猛地扭曲,凝聚出一个没有下半身的梦魇,青灰色一如这个空间一部分的梦魇,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无法反抗,因为我是身体,而它是头颅。”
说罢,梦魇散去,带着些许不甘,又像是怜悯地叹了一口气。
景天行却是青筋暴起,咆哮一声,说道:“你若真无法反抗,为何不帮助它将我杀死,你这个懦夫,明明获得了自己的意志,却欺骗自己不去反抗,我的命运,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有意义,人生的终结,便是悲伤,还是快乐,都是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但若是假于他人之手,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敢说一声甘心吗?”
景天行的怒喝,却被对方再度出现的冷笑打断:“把灵魂出卖给魔鬼的你,竟然在教训我。”
景天行脖子一僵,随即只听咔嚓一声,竟然是被梦魇手刀一切,高高飞起,而他的身体也失去了支撑,被身体迅速吸收。
梦魇拿着景天行的头颅,不屑地道:“我的意志,容不得你来质疑。”
景天行只剩下一个头颅,却更加精神,双眼灼灼看着对方,那根本分辨不出面目的青灰色头颅,却仿佛被他看穿了一般。
“懦夫,怪不得你只在危及自身的时候出现,寄生虫如你,怎有勇气反抗。”景天行话毕,却并没有预想中一般消散掉,他的身体始终紧闭的双眼,却睁开一道缝隙,那对眼睛漆黑如渊,竟然是一个黑眼恶魔。
“是啊,我为什么会有反抗的勇气呢。”梦魇随着景天行的身体靠近,缓缓扭曲,消失了人形,却唯独托举着景天行的头颅,那灵魂的头颅紧闭着双眼,像是沉睡了一般,又像是认命了一样。
卢安娜在远处瞧见这一幕,却没有紧张,反而裂开嘴角,笑了起来。
“成了。”
是了,让自己的身体臣服,并非要打败那失控暴走,又被罗睺之力控制的身体,而是统一自己的灵魂,正如计都星君所言,景天行是他,他却不是景天行,但是毕竟根出同源,转世也好,意念分身也罢,他没有理由站在要统治
自己的罗睺一边。
而罗睺与计都,一直以来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正是因为双方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一体时的心念合一。
景天行紧闭的头颅,随着梦魇的形体扭曲,渐渐靠近自己的身体,而梦魇变回影子的瞬间,景天行的头颅却也一并消失。
顿时睁开眼睛,罗睺意识降临的身体猛地一颤,却发现自己的胸膛上,一截梦魇刀刃贯穿了心脏,露出沾着血液的尖角来。
“很抱歉,这是我的身体,即便毁灭它,也不会让你得到。”景天行的灵魂完全变成了青灰色的梦魇,唯独梦魇原本无面的脸上,多出了他的五官。
罗睺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经历了漫长的对视后,一声仿佛来自空间各处,又像是幻觉的声音响起:“好算计,暗度陈仓的手段,令人受教了。”
这声音说罢,景天行的头颅上,那缠绕不散的黑暗一扫而空,而他的影子也重新安分地呆在自己的脚下,身上的伤口缓缓渗出血来,却被他轻轻用手指堵住。
景天行冷笑一声,说道:“小爷的心脏,长在右边,傻蛋。”
赤裸裸的嘲讽,离去的罗睺竟然被景天行营造的疯狂所感染,没有感觉到这一击只是虚晃一枪,逼他离开的手段?
而时间在这一刻重新恢复了流动,景天行看着地狱魔犬,其身前的小女孩儿已经消失不见,没有丝毫惊诧,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儿代表的意义?
景天行不是傻瓜,他的懦弱也不是伪装,只是当小女孩儿出现的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牵挂,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心甘情愿接受卢安娜的契约,因为那是他突破这无聊尘世的一个契机,同时也是保护自己的一个枷锁。
灵魂之中黑暗的一面,成长到足以独立支撑身体之时,他又将会何去何从,这些在被黑暗力量缠身,无法醒来的时候,他都做过最坏的设想,而卢安娜逐渐展露的实力,也最终成了他选择魔鬼契约的决意。
景天行不是傻瓜,不是笨蛋,相反,他拥有敏锐的灵识,拥有一份独特的机智。
这一次算计,便是卢安娜也没有任何察觉,景天行不喜欢扮猪吃虎,却也不介意在发现同伴强力的时候,稍微借一下力。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我的一部分罢了,若是他日我成就了不朽伟业,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梦魇自灵魂深处传来一声轻笑,景天行却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梦魇和他一体双生,又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能够掌握自身,谁又愿意出卖灵魂,将命运交予他人,景天行对灵魂中另一半的厌恶,丝毫不亚于对罗睺的痛恨。
于是两人默契的没有再交流,而是共同面对起了眼前的地狱魔犬。
“我不会不明不白地死去,哪怕踏足最深沉的黑暗,也要活下去。”景天行握紧拳头,一瞬间双眼翻白,却是解放了意识对身体的约束,狠狠向着地狱魔犬的利爪打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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