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一息

任谁都听的出来，宋客李在激令狐愚。

宋客李怎么认为十年后的林禽是一回事，但是把令狐愚作为林禽攀上道门顶峰的踏脚石，便是任谁也忍受不了了。

果然，以令狐不睦为代表的令狐一家，人人脸上都是愤懑不平，老鬼老妖两人更是冷哼一声，似乎想在暗中偷袭宋客李，但是又没有这个胆量。

宋客李将白色道袍轻轻一撩，坐在了王绞对面，微笑点头，两人似有故交，半死不活的王绞居然微微睁开了眼睛，轻轻咧嘴以示回应，但是笑容比哭还难看。

三人虽然齐名，但是成名方式却不同，令狐愚年纪最长，成名最早，年少时也曾意气风发，自以为未来天下第一高手非自己莫属，直到遇到了另外一个忽然蹿升而起的王绞。

两人均是名门之后，从未有过交手的记录，但是比起行事古板，有名士之后的令狐愚，王绞更如同一个喜怒无常的另类，但是偏偏茅山上下，以李宸为代表的的一众弟子，如同中了邪一般对他死心塌地，加上王绞过去几段有些传奇的经历，实际上在道门中，名声已经隐隐盖过了令狐愚。

而宋客李，又是另外的一个异类。

王绞和令狐愚均有彪炳的战绩加持，但宋客李不一样，他一生百二十战，从未胜过。

龙虎山道门三冠之争，王绞和令狐愚都曾经轻松夺冠，但是当年寄予厚望的他，却首战便被淘汰，沦为天下道门笑柄，至此之后，每战皆败。

而之所以让他能够与令狐愚、王绞并列为一时俊杰，也是出自于百败之战中的三败。

十六岁，宋客李不顾门规，挑战本门掌尊，激战百招，败。

掌尊留言，十年后，一门弟子尽付于他。

十八岁，宋客李一人一剑，飘然上龙虎山，挑战龙虎山当时首座郭若虚。

三十招之后，剑毁人伤。

郭若虚当着龙虎山弟子，坦然言：自己座下弟子，无一人及宋客李之万一。

二十六岁，宋客李独上终南山，在山巅之上偶遇天骄苏念北。

三招之后，宋客李命悬一线，卧床三年，苏念北留言：不错。

而正是‘不错’二字，让宋客李名震道门，无人敢轻视他这个百败之将。

道门中人揣测，宋客李性情孤傲，以为天下人皆如草芥，不值得他认真，也有人认为宋客李心性恬淡，无争强好胜之意，虽然没有人知道，宋客李到底道法深浅，但是一个笃定的判断是：不在王绞和令狐愚之下。

金凤凰血棺。吸引了令狐愚和王绞，并不意外，毕竟他们身为己方道门最倚重的弟子，身负本门兴衰大业，但是宋客李一贯寄情山水之间，对道门中事情漠不关心，想不到他也来了。

只是不知道，在暗中窥视的，还有多少人！

林禽深吸了一口气，排除了私心杂念。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高了半头的“八方不动”令狐愚。

令狐愚年不过四十，便已经双鬓添霜，却没有半分衰老之态，反而更加增添了他名门的气派，让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浓眉之下一双清澈的双眸如同宝石一般熠熠生辉，他双手垂下，渊亭岳峙，没有受到丝毫的打扰，确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虽然没有动手，林禽已经感觉到那种犹如实质一般的压力，在渐渐地逼近，让他有一种忍不住想逃走的感觉。

三息，只需要三息。林禽暗自咬牙，这个不经意的表现，落在了令狐家诸人的眼中，均认为林禽已然露怯，嘴角泛出一丝嘲弄的笑容。

令狐愚淡淡的道：“林公子，若是你的底线是认为只需要抵挡住老夫的三息，那么林公子只怕有死无生，若是林公子心里认为有战胜老夫的可能，或许尚有一丝转机。”令狐愚显然已经看出了林禽的心思，好心提点道。而宋客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深以为然地点头。

目光再次落在了林禽身上，道：“老夫的家传绝学虽然是金刚三味掌，但是林公子却莫误会，虽然为‘掌’，但是十八般兵刃，一草一木，在令狐家中，皆为掌。”

林禽真诚地道：“多谢前辈提醒。”

令狐愚仰天大笑，道：“你不是称我，配不得前辈二字吗？”

又微笑道：“林公子小心了。”

说完，令狐愚猛地虚空一按，那把原本插在地上的刀，“铮”的一声，宛如活了过来一般，落入了令狐愚的手中，就在这一刻，林禽恍然间有一种错觉，这刀仿佛就是令狐愚天生便生在了令狐愚的手臂上，虽然为刀，但是实际上是令狐愚身体的延伸。

这种强烈且深刻的感觉，微妙难言。令狐不睦也使用过很多兵刃，但是，却从来没有过如同令狐愚这般如臂指使，忽然间，令狐愚双目罩定了林禽，就在这和一刹那，林禽仿佛有一种被人看得通透的感觉，就如同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丝毫未挂，心里再一次涌起了不战而逃的可怕感觉。

对付这种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道门修为，在整个道门中都屈指可数的人物，林禽还差得太多。

就在林禽分神的一瞬间，令狐愚向前跨出了一步，而手中的刀也高高的扬起，庞大的气势带动了整个酒楼都发生了气场的变化，仅仅只是踏出一步，却让林禽感觉到整个人都已经被令狐愚包围住了，根本没有了对敌令狐不睦时候的那份闲散与淡定。

“一息！”令狐愚的嘴里发出了冷冽的声音。

林禽下意识的踏动了禹步，他虽然不知道令狐愚这一刀到底有多厉害，但是直觉告诉他，无论自己如何抵挡，都避不开这一刀，让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了无以为继的颓废感觉。

但是就在林禽踏出这一步的时候，宋客李的腰身直了起来，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神情。而王绞也是微微张开了浑浊的眼睛，有些惊讶。

李宸更是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脸上尽是羡慕的表情。

“天子殿的禹步，居然如此厉害！”宋客李叹声道。

“左脚为孤，右脚为虚，一步入孤虚……”王绞冷冷道，“天子殿中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踏出这种禹步，也只有他了。”

“可惜……”宋客李轻轻喟叹。

“剑来！”说话间，只听见，林禽忽然一声厉喝，一道白光直接穿透了屋顶，径直钉在了地上，刚好阻止了令狐愚的刀势。

千万刀光一敛，令狐愚刀尖遥指林禽，眼看脸上依旧失去了红润之色的林禽，仰天大笑道：“想不到，连唐勋也传授你颇多！”

林禽脸色复原，连头道：“多谢前辈留手，若是刚才前辈乘胜追击，我只怕一招便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