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慎入

“老宫头？”忽然间人群中有人发现了张姓老者，咦了一声，大笑道，“你是不是收粪收傻了，居然喜欢上人头了。”

“我看他是和赵老四一样疯了。”

“我看未必，你看他多少年没有碰过女人，说不定……”人群中一阵戏谑的声音。

林禽听得不由得火冒三丈，这群山野村夫，有眼不识泰山也就罢了，居然下嘴还这么恶毒，今天如果不好好地教训一下这群人，还真的对不起龙虎山的这块金字招牌！

林禽正要发作，可是那个张姓老者拉了拉林禽的手，示意林禽注意看这颗人头，良久，才道：“你看，这颗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林禽知道这张神仙是要考验自己的眼里，当下沉下心来，不理会那群人的嘲弄之声，盯了那颗头看了很久，却始终看不出什么门道：才道：“晚辈眼拙，实在是没有看出这是那门邪门之术。”

“看切口。”张神仙开口道，“这颗头是被人扭下来的。”

“扭下来的”林禽怔了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林禽看了一眼在旁已经被人按在地上的赵老四，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赵老四有这么大能耐把一个人的头活生生地从脖子上拧下来？

把人的脖子拧断不难，但是活生生的把它从人的脖子上拧下来。这，就算是那些苦练鹰爪功多年的武林中所谓的高手，也不可能做到。

但是这话，可是这个龙虎山曾经有可能继承掌门之位的，天师张氏万世一系的嫡传子孙，他说的话，就算是心口胡诌，也是不容置喙的金科玉律。

“前辈认为杀人者，另有其人了？”

张神仙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假牙，正要说话，忽然间一个人过来一脚把孙神仙踢在地上，大声道，“老宫头，你在这里干嘛？去去去，去做事？我家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拾？”

林禽长身而起，再也按捺不住，正要出手，可是张神仙那只手忽然抓住了林禽，看似颤颤巍巍的那只手，却让林禽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挣脱。

“走了。”张神仙站起身来，林禽依然余怒未消，道：“前辈。你就任凭这群人侮辱您吗？”

“前辈？”踢了张神仙屁股的那个人哈哈大笑道，“大家听到了吗，老宫头居然也有亲戚了，哈哈哈……”

张神仙拉着林禽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其实这些人也不会真的认为林禽是杀人凶手，只是见到了外人，村里面的人都不自觉地想过来踩一脚。

但是看着林禽虽然瘦弱，但是一脚就踢飞了赵老四手中面的刀，应该不是好惹的人，仗着人多势众，讨几句口头上的利是这些人还做得到，当真要他们出来阻拦林禽，这些人中还没有人有一个不算怂的人。大家叽里呱啦的一阵聒噪，眼睁睁地看着林禽从人群中走开，纷纷又把话题扯到了赵老四的身上，毕竟出了人命官司，这村子里面十年还遇不到一遭，人人都显得很兴奋，等待着村中有威望的长者来处理此事。

林禽到了僻静处，忍不住地道：“前辈，以你的身份地位，你就甘心让这群人欺负么？”

“欺负”张神仙笑了笑道，“你觉得什么叫欺负？”

林禽想了想，以张神仙的本事，就算是动一根指头，这些山野村夫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张神仙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这种境界，林禽自问达不到。

“刚才那个女人，当真是被人拧下了头不成？”林禽依然惦记着，说道：“前辈知道是谁吗？”

“自然是它了。”

“那个他”林禽问道，“前辈认得。”

“自然是那个它了。”张神仙摇了摇手，道，“我的去干活了。你还要跟着吗？”

“我陪前辈一起去。”

张神仙看着林禽点了点头，“好。”

说着张神仙便回到了家中，拿出了一副扁担和两个粪桶，颤颤巍巍的背了起来，林禽连忙接过来，那粪桶中飘过来的恶心味道，让林禽胃里面一阵翻腾，林禽不得不强忍着恶臭，张神仙没有拒绝，走到了前面。

“前辈，难不成你在这里……真的是他们说的？”

“每个人活着就要吃饭，要吃饭就要干活，我一个举目无亲的老人，他们肯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自然也要做点事情。”

“可是……”林禽想说，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知道，对于这种世外高人提钱，那是对他这种人的侮辱。

张神仙走在前面，当真领着林禽来到了茅坑前面，这里的村民大多数都住着穷苦的人，以放排为生，自然不会太过于重视个人卫生，那茅坑里面传来的味道，让林禽差点背过气去。

张神仙从旁边拿起了粪勺，开始干活，林禽强忍着要命的恶臭，想接了过来，但是这次，张神仙拒绝了，“你不用讨好我，从我这里，你得不到半点好处，你这又何苦为难自己？”

林禽道：“能为前辈做事，是晚辈的荣幸……阿嚏！”

张神仙笑着道：“三年前，那个女娃儿帮我干了半月……”

“后来呢……阿嚏！”

“后来？”张神仙笑着道，“她叫我去死。”

“前辈，我是真心过来，想请教前辈几个道法上的问题的……阿嚏！”

“做不到就不要勉强，”张神仙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用手搅动那个粪缸，顿时那些陈年旧物泛了上来，那滋味……

林禽熏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但是张神仙早已经习惯了，很快就将装满了两个粪桶，颤颤巍巍地挑了起来，林禽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走了出来，虽然依然臭气熏天，可是比刚刚，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再走了几步，总算是‘云开雾散’了。林禽这才将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再吸一口，恍若再世为人。

“前辈，就算是您要隐居，也可以……再怎么也不用去做这些下贱的事情啊？”林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下贱？”张神仙笑了笑道，“那个女娃儿就从来不会问这种问题。”

林禽只好闭嘴。

林禽挑着两桶粪，没走多久，便知道地方到了——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张神仙指着一个大坑，坑上用木板盖上了，只留下一个小洞。

“倒进去。”

林禽依言到了进去。截至目前，林禽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龙虎山万世一系的嫡传张真人，是不是在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