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一双眼睛

夕阳西下，齐高独自一人走到了山脚下的一间客栈中，此时的他在没有天子殿诸人的拥簇，甚至连鞍前马后的小弟童灿，都没有送他一程。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一不小心连摔了几个台阶，额头上磕出了血来，都浑然未觉。就如同魂儿被鬼勾走了一样。

齐高失魂落魄走了进来，甚至连客栈老板偷偷地昧了他一个大洋都没有发现，走进了客房，齐高倒头就睡，全身紧绷着，面对着墙壁，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

夜很深了，忽然间，门外一个身影闪过，齐高甚至来不及说一声“是谁！”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再醒来的时候，齐高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是双手双脚都被死死地捆着，一双仿佛来自于九幽地狱中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人带着一张面具，显然是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齐高大骇，第一个反应就是遇到了江湖上的江洋大盗，连忙大声叫道：“好汉饶命，你们要什么尽管拿，只求你们饶我一命！”

“我们不求财。”那人压低了声线，冷冷道。

“我，我真的真的不值钱，你们饶了我吧，你们要什么，我叫人去凑，保准让几位大爷满意，只求大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安静点！”那人不耐烦地道，“说了，我们不求财，只问你一句话，说清楚了，我们自然就会放过你。”

齐高连连点头，道：“好汉尽管问，尽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好汉不要伤我性命！”

“说，你看到了什么！”那人冰冷地声音就像催命的阎王。

“小人不明白，好汉说的什么，小人不知道好汉问的是什么。好汉饶命啊！”

“哼，给我装蒜，说，你今天白天是不是和那小子过招了！”

“嗯，嗯嗯！”齐高连连点头。

“那你在那小子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什么！”

“啊！”齐高浑身一个激灵，仿佛回忆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歇斯底里地道：“鬼，鬼，鬼！”

“鬼？”齐高发现自己背脊一阵发凉，另外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到了他的跟前，弯下腰，压低了声线道：“说清楚点。你看到了什么！”

“鬼，我看到了鬼，好多的鬼，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好多，好多！”

“还看到了什么！”那人凑了过来，脸都快要贴到了齐高的鼻子，十分紧张地问道。

“鬼，我就看到了鬼……好多鬼……他们要吃我，他们要杀我！”齐高尖叫着，压抑了一天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快说，你还看到了什么！”面具男抽出了一把刀架在齐高的脖子上，厉声问道。

“鬼，鬼……鬼……好多鬼……嘿嘿……他们要跟我玩……他们要带我走……”齐高怡然不惧，忽然笑了，眼神迷惘，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有没有看到一张面具，快说，有没有看到一张面具！”那人高声叫道，雪亮的刀泛着寒光，随时可以结果齐高的性命。

“鬼……天子殿里面有鬼……嘿嘿……鬼……天子殿……鬼……无常……牛头……马面……”

“我杀你了！”

“算了。”另外一个面具男示意他收回手中的刀，摇头道，“问他也是白问了，他被吓疯了。”

“怎么办？”拿刀的面具男泄气了，“如果我们不能确定的话，回去了怎么交差。”

“唉……”另外一人长叹一口气，久久没有答话。

“不行！”拿刀的面具男起身，啐了一口道：“我们在丰都已经呆了快半月了，如果还不动手的话，下一个见鬼去的就是我们两个了，不行，我今晚就动手，把那小子绑下山来，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你找死去吗？！”另外一人呵斥道，“那小子在扶雨若玡的手里面，还有邢昊天也帮忙看着，就凭你我，想从扶雨若玡手里面抢东西，不要命了？”

“扶雨若玡早就已经废了？！”

“废了？！借刀人怎么死的，你忘了？她杀得了借刀人，杀你我还不是小菜一碟，千万不要相信她，道门传言未必真！”

拿刀的面具男浑身一激灵，道：“你是说，道门中传言扶雨若玡道法尽废，是假的？”

“我不知道？”另外一人摇头道，“但是，就算是扶雨若玡没有半分道法，她想杀我们，也比捏死一只蚂蚁简单，千万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女人，她没有万全之法，敢光明正大地领着那小子上山？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知道吗？因为这件事情，荣奎大发雷霆，说是要召集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攻打天子殿呢？禺歌寒那小子就是先锋！”

“哼！川渝之地不是他荣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最多也就在湘南湘北一代混，一旦入川，就算是他有十万大军，也是有来无回啊！”

“一个人如果疯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荣奎就是一条不要命地疯狗。”那人叹口气道，“你忘了魏家是怎么亡的了吗？”

“那，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能在这里乖乖地等着吧，难道还想扶雨若玡把那小子乖乖地送给我们不成？”

“再等等，再等等……总会是有机会的。”

“好。再等等，就听你的再等等！可是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他娘的什么时候！”

“伺机而动。行了，把这小子处理干净点。”

“鬼，天子殿里面有鬼，嘿嘿！”齐高似乎根本没有听两人议论什么，嘴里反复念叨着，时而笑，时而哭。

拿刀的面具男眼神中露出憎恶的表情，手中的刀轻轻一横，齐高脖子间鲜血骤然飙出，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他疯的彻底，也死的干净。

“妈的，晦气！”拿刀的男人用齐高的衣服揩拭了刀身上的鲜血，两人看都没有再看齐高一眼就离开了。

“鬼……鬼……我看见鬼了……”齐高嘴里嚅嗫着，说出来他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

他真的要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