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七章、难辨之罪

争吵声传来，大体是关于处置张正玄的。

有人提议，张正玄作为天师府公子，善恶不分，忠奸不辨，不孝敬父母，甚至对天师大人拔刀相向，犯下了大罪，触犯了龙虎山的门规，应该逐出山门。

有人说，张正玄还年轻，尚有可以改正的余地，若细细教导，他日定能改变性子。

还有一部分人，把目光和主意落在我、阿飞、古梦符与女魃的身上。

张隐虎以张隐逸需要静养为理由，将一概人挡在白虎观观外。

但众道士心中跟明镜似的。

张隐逸连咳嗽声都没有发出，这绝对不是静养之人应该又的状态。

已经有道士猜测，张隐逸已经死了。

而张正玄不够资格继任新的天师。

是以，关于大家都在想，下一任天师由谁继任。

此刻，龙虎山最为偏僻最狭小的白虎观。

迎来了数不清的道士，人数越聚越多。

这小小白虎观，一下子成为了整个龙虎山的中心。

张隐虎挡住了数波要进来探视张隐逸的人。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的耐性越来越有限。

下午太阳西斜之后，整个山头都聚集了道士。

张隐虎已经镇不住了。

“观主，太阳落山之后。这些人有可能会冲进来的。”我对张隐虎说道，“我看整个龙虎山，如今要为你马首是瞻，你应该担起责任来的。”

张隐虎双眼布满血丝，正襟危坐，道：“张隐逸还没有死，他还有儿子，轮不到我来当马首。只要张隐逸醒过来，一切就都好说。”

张隐虎虽然与张隐逸不对付。

可这个时候，却坚定地维护张隐逸的地位。

看来患难见真情。

张隐虎与张隐逸之间，还是有些深厚感情的。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七个黑袍道士冲破了张隐虎的阻挡，进了白虎观大殿，先是看了一眼张隐逸与张正玄，最后齐齐地落到女魃身上。

其中一个道士喝道：“张隐虎！你作为白虎观观主，竟然纵容僵尸进入观内神殿，你对得起老祖天师吗？”

此道士头发已经发白，声音非常地宏亮。

情感非常地充沛，应该是个坚定的卫道者。

张隐虎看了一眼白发道士，道：“张子胡，这白虎观是我一亩三分地，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我就算在这里养僵尸，你能奈我何！”

那白发道士气得胡子飞起，不断地摇头说：“你无可救药。贫道还以为，你可以继任下一任天师，现在看来，你也不够格，德行不配，难以居要位！”

另一道士说：“张隐虎，你实话实话。虚德天师的伤情如何，能坚持多长时间？咱们也好做筹谋。切不可自乱阵脚，坏了大事。”

张隐虎眉宇一挑，道：“张子夸！若我弟弟现在断气，你绝对谁能继任天师呢？”

张子夸道：“公子失德，你也跋扈，都难继任天师之位。唯独我大哥张子胡，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天师。”

张隐虎叫道：“正玄何以失德？”

张子夸道：“因一女子忤逆自己的父亲，受不住自己父亲的教训，拔刀相向。这难道不是失德之举嘛......依我看，最好是逐出山门，永世不能会龙虎山！”

我听得触目惊心。

这是赤裸裸的争夺天师之位。

眼下张隐虎的确是孤掌难鸣，进来的七位道士，都不是跟张隐虎一伙的。

绑在柱子上的张正玄呜呜地叫着。

张隐虎道：“父子争吵实乃正常，天下没有那对父子不会争吵的。至于拔刀相向，纯属无稽之谈。这都是张苍萍的诡计，我侄正玄，不过是被人控制，这并不是他的过错。苗疆虫王萧昆仑，可以给他作证。若因此而褫夺他的继承权，对他不公平。我张隐虎誓死捍卫他的权利。”

张隐虎朝我看了一眼。

我朗声道：“张苍萍乃是黑煞的暗子，隐藏在龙虎山内部。天师旧伤发作，皆是张苍萍造成的，罪魁祸首是张苍萍。”

张子夸眼睛眯在一起，露出一条缝隙，道：“张苍萍已死，天师大人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一切都是死无对证。什么都是你所说，可有证据证明你们的话！”

难怪张隐虎要我留下来。

若我也走了，张隐虎更是孤掌难鸣，腹背受敌，无人相信他说的话了。

要证明张正玄的清白，最有效的方式，是证明他中了迷魂香。

可那迷魂香在昨晚踢开殿门之后，寒风吹袭进来，一扫而尽，根本就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而罪魁祸首张苍萍已死。

要证明张正玄清白，的确很难。

张子夸露出笑容，接着问道：“张正玄来见天师大人。何以带有一把匕首......这岂非是早有预谋呢？”

张子夸此话一出，张隐虎脸色青筋冒出，双手攥紧拳头，眼神狠狠地瞪着张子夸。

此话太过诛心。

儿子看望受伤的父亲，胸中竟然藏了一把利刃。

这背后的到底有何深意。

多心之人一定会多想的。

张子夸看着眼珠子充血的张隐虎，接着道：“依我看，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张正玄设计刺杀天师大人，事情败露之后，便让张苍萍来顶罪，让他做冤死鬼！”

此话一出，满堂轰然。

除了七个进来的道士之外，大殿门口，已经挤满了道士。

众道士听到这里，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随即有人叫道：“天师大人晕死之前，的确是喊了一句：逆子，你这弑父的逆子......难道迷魂香根本就是假的。这些都是张正玄的诡计。”

千算万算，却忽视了那把震断的匕首。

我不由地看了一眼女魃。

女魃微微点头，表示那把匕首，的确是从张正玄身上拿出来。

我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感叹，不由地望向张正玄，长叹一口气，你怎么带着一把匕首见你受伤的老父亲呢？

很快，有人认出了断掉的匕首。

证明这是张正玄的匕首。

不过，张正玄很少使用这把匕首。

一般都是放在房中，偶尔会拿出来擦拭。

除非是出去办大事，他会带上这把匕首的。

也就意味着，凡有大事，必定会带着这把匕首。

有人见过张正玄擦拭这把匕首，所以确定这匕首属于张正玄的。

张隐虎哑然无语，走上前，将张正玄口中的破布抽出来，叫道：“你说说，究竟是什么情况？”

张正玄咳嗽了几声，道：“出门前！老师让我带上匕首，届时遇到僵尸之类的，可以用匕首自卫。”

张子夸冷笑一声：“你又要污水泼到张苍萍身上，你对得起你老师的教导之恩吗？”

张正玄被绑了一天，早已灰头土脸，没有之前那天然一身贵气，整个人落魄不已，低头道：“老师对我很好。我自然不会遗忘。”

张子夸往前走了两步，道：“既然是用来杀僵尸的。你在大殿之中，可曾见到了僵尸。若当时没有见到僵尸，你何必拔出你的匕首呢？”

张正玄摇头：“没有僵尸！当时我与父亲争吵得非常厉害。我心情烦躁，鬼使神差之际，就把匕首拿了出来。我并没有想杀......天师的。只是脑海里有个声音，让我快点结束眼前的烦恼，只要杀了眼前的老头子，我便可以掌控龙虎山的一切。我就冲了过来，后来匕首断掉了。我后退了时候，脑袋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像那一刻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张正玄口中讲述出这一切。

我能猜出个大概，张苍萍让张正玄带着匕首，又用迷魂香操控张正玄，乘着他在气头上，诱使他击杀张隐逸。

但这件事情，难就难在，张苍萍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

张正玄的辩解，更像是在推卸责任，把杀人的责任推到自己老师身上。

在众道士看来，张正玄在撒谎。

他撒了弥天大谎。

他要用这个大谎，摆脱他弑父的罪名。

“我也听到天师大人的那声叫喊：逆子，你这弑杀的逆子......”门口外面又有人说话。

我也听到了张隐逸的这声叫喊。

听到这喊叫的人，起码有十几人。

张子夸道：“你定是热血冲头，失去理智，不顾人伦礼仪。恶向胆边生，要杀掉天师大人，以泄心头之恨！在极端的状态下，你做出了畜生般行径。恶行失败之后，便说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你老师，你害了他们二人......你伯父不忍看你一生尽毁掉，不惜联络苗疆虫王，为你说谎。但我们绝对不是榆木脑袋，我们有眼睛有耳朵，是不会被你们诓骗的。”

张子夸顿了一声，喝道：“张正玄，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不容你歪曲事实！我问你，你究竟认不认罪！”

满堂道士，无数双眼睛，盯着张正玄。

只是，他们看张正玄的眼神，已经彻底地变了。

充满了鄙夷与憎恶。

有人甚至朝张正玄吐出一口唾沫。

昔日高高在上的张家公子，一夕之间，竟然背负上杀父杀师的罪名。

张正玄眼睛有些发直，久久都没有说话，忽然大笑道：“我张正玄到今日才明白，人生总有许多无奈，有很多事情是我无法控制的。但有一样我可以控制，我绝对不承认这种罪名......”

众人再次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