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九章、临别酒

祝衡越说越气愤，参天大树在他拍动下，不断有叶子落下。

我道：“祝前辈，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说你不靠谱，只是......”

祝衡哼了一声，抓着一条藤条，顺势就冲参天大树上，跳了起来，稳稳地落在地上，头也不回，悄无声息地跑入林子。

瞬间就没有了踪影。

祝衡的脾气真是有点古怪，这种能流泪的怪物，真不能用人的思维来对待他。

我自言自语地说：“这只牛角怪真是够了！刚才说得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看来以后，与这只牛角怪打交道，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我低头看着下面，悬在半空，心中骂道，牛角怪，你把我拉上来，也应该带我一起下去的，妈个巴子的。

小爷好歹是神农使者中的主使，你不过是个副使，敢这样对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收拾他一顿。

我把大黑伞背在身后，顺着树干慢慢地往下爬去。

最后还有三米高的时候，方才拉着藤条，纵身一跃，轻巧地跳了下去。

月光照耀下来，夜已经深了。

从中午离开尸人洞到现在，已经过去许久，还是尽快赶回尸人洞吧。

我落地之后，一阵快跑，在月光照耀下，从石头上跳到另外一块石头，一路小跑，回到了尸人洞。

尸人洞前篝火通明，月光洒落下来，聚集不少的人影，交谈声也不断地传来。

“虫王是不是受到打击太大，不愿意面对这一切，就躲起来了。”麻乞婆的声音传来。

“虫王向来坚强，可是遇到这样沉重的打击，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能坚持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牛阿丁叹了一口气。

麻二雷的声音最为宏亮，叫道：“两位前辈，我大哥绝对不是受点挫折就会逃避的人。你们太小瞧他了。我大哥在苗疆的一天，十三峒就不会乱的。”

我咳嗽了一声，慢慢地走了出来，笑道：“让大家久等了。我是去调查超神蛊虫失窃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点眉目、超神蛊虫落入郭天劫手上，那郭天劫与黑煞并没有关联。实不相瞒，我早已有了对付先天虫母的办法，各位不用恐慌不安。”

我走上前，示意麻二雷不要急。

麻乞婆浑浊的眼睛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虫王，不是老身不相信你。你前段时间干掉了黑家侗寨的三尸蛇蛊，大长苗人的威风。可是......”

我盯着麻乞婆，笑着问：“也就是说，你现在不相信我，可以对付先天虫母吗？”

麻乞婆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道：“是的。除了超神蛊虫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虫子，是先天虫母的对手。虫王，我夫君麻乞夫不能白死。”

我冷笑了一声：“麻乞婆，那你想怎么办，现在杀了我，给你夫君报仇吗？”

麻乞婆连忙后退，摇头说：“我是想说，既然超神蛊虫丢失了。我们就应该尽快追上去，抢回超神蛊虫。可你睡了一晚上，醒来之后却躲出去了。你做事情太不靠谱了。应该请五灵做你的军师，指挥大家做事情的。”

我当即火冒三丈，怒叫道：“麻乞婆，我说过我会承担一些责任。所以还轮不到你教训我。”目光扫动，落到五毒怪身上。

五毒怪连忙摇头，脑袋上的蜘蛛晃动几下，道：“虫王，这次真不是我的主意。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我冷哼了一声：“五毒怪，念在你没有和罗金鼓一起对付我，我饶你一回。”又对麻乞婆说：“你可以重新召开十三峒大会，考虑把我这个虫王换掉。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虫王。”

篝火噼里啪啦地炸动。

麻乞婆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一边去。

麻观山安慰说：“乞婆，咱们这不都是被罗金鼓给骗了吗。虫王年轻气盛，但也有我们老一辈所没有的勇气。他有对付先天虫母的法子，绝对是不会欺骗我们的。”

五毒怪咳嗽了一声，上前道：“前几日在炼蛊禁地。虫王用炉火炼制出来的火虫，正好用来克制寒气。他说有办法对付虫母，绝对不是说大话。这一点，我绝对相信虫王。是从土卵里出来的虫子。”

我跳上一块石头，叫道：“这几日，我就要动手，追踪先天虫母的下落。届时，我会选派得力助手跟着我。麻乞婆，你回寨子去吧，现在就动身回去。等我杀死先天虫母，再来参加你召集的十三峒大会。到那个时候，我正好不当什么虫王。”

麻乞婆不由站直身子，眼前一亮，喃喃地念叨：“土卵里出来的火虫。那......那还是有希望的。”

连忙双手合十，对着我作揖，恳求道：“虫王，请你原谅老身刚才鲁莽的举动。我太过心急，太想为我夫君报仇了。请您一定要带上老身......老身虽然年纪大，但是......”

我伸手打断麻乞婆的话，叫道：“我不想再重复，金龙峒离这里并不远，月光明亮，也正好赶夜路，你回寨子去。我不想见到你。”

麻乞婆忙看向牛阿丁，还有麻二雷、小玉刀等人。

我用大黑伞重击石头，道：“此行追踪先天虫母，我需要绝对可靠的助手。你们老一辈都不要跟着了。若我们死了，就死了。”

自从我当上苗疆虫王之后，十三峒众人，除了麻二雷、小玉刀之外，几乎没有人全心全意对我。五毒怪一次一次给我挖坑。

一个多月前，在五圣峰，他们苦苦哀求我，舍弃我阿妈，要把先天虫母弄死。

这一次超神蛊虫失败后，罗金鼓阴谋得逞。

他们责备的口吻，失望的眼神，已经让我看得够多。我真是不想再看了。

牛阿丁道：“虫王，我愿意追随你。我绝对忠诚与你。”

我摆手道：“不用跟着我了。你路程远，等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返回你的寨子去。如果我失败了，他日黑煞杀上门来，你就不要反抗了。如果黑煞的人，没有找上门来，那就说明我成功了。”

牛阿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道：“虫王，你还说过，要带着我一起对付扶桑浪人贺茂家的虫师。你不能把我赶回去的。”

我道：“贺茂家已经被我赶走了，你也不用操心了。野牛山山寨吧，好好养虫子，安生地过日子吧。我萧昆仑，会以一己之力，驱散笼罩在十三峒上方的阴影的。”

我从石头上跳下来，把牛阿丁扶了起来，道：“你告诉苗无忌，不要和侗寨的人争抢。现在又到了采虫的季节，尽量不要起争端。他还不是刀兰衣的对手。”

牛阿丁眼睛通红，久久不能言语。

我大声道：“其他寨子的人，也都不用通知了。对付黑煞，去再多的人也没有用。有酒吗？”

麻二雷叫道：“有，正好带了一坛子酒。”

我大手一挥，叫道：“给几位前辈倒上，我与他们喝一碗送别酒。我萧昆仑与大家相识一场，或许过了一段时间，我就会凋落，但这酒还是要喝的。”

我忽然想起在黄河边上，风陵渡那里，看到的那颗划过夜空的流星。

它璀璨的光芒只在一瞬间，随即就是凋落得无影无踪。

如果这是我萧昆仑的一生，也无所谓，毕竟灿烂过就够了。

麻二雷抱上泥封的酒，用力拍开泥封，瞬间酒香味散开，是茶花峒上好的白酒。

酒碗摆开，麻二雷倒上酒，一碗递给我，一碗递给麻乞婆。

我道：“乞婆，回去好好养老，十三峒的事情，交给下一辈子年轻人。你夫君的大仇，一定可以得报的。麻春雨与罗金鼓，一个都跑不掉的。”

麻乞婆手不停地哆嗦，道：“虫王，老身对不住你。这一段时间来，怀疑过你很多次。”

我一饮而尽，麻乞婆也是爽快之人，也直接喝了下去。

醇香甘冽的白酒顺着喉咙散开，一股火辣之气，顺着食道烧了起来。

这种感觉虽然不好受，却叫人欲罢不能。

去年在蛊神庙，鬼父疤道人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在动手之前，就与我喝过酒。

他说过，酒这东西虽然难喝，可男人总要喝上那么一口。喝到最后越难受，却越发地难以拒绝。

看来是真的。

我又与牛阿丁撞碗，道：“阿丁叔，我若失败了，请你不要再责怪我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牛阿丁泪流满面，道：“虫王，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虫王。”

我一饮而尽，随即咳嗽了两声，整个人身体发烫，胃部在不停地搅动。

夜风吹来，我的脸凉飕飕的，心也滚烫滚烫的。

我走到麻火心面前，道：“麻师叔，咱们也喝上一杯吧。”

麻火心皱眉：“此行，连我也带上吗？难道连我也不值得信任吗？”

我笑道：“不是，你是值得信任的。但你上了年纪，不宜跟着我们奔波。我现在只是想和你喝酒。你以前说过，儿须成名酒须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