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元历一千九百零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天气寒凉。

月上府突然遭到成千上万的魔虫怪哉袭击。

本来绿苗国境内的魔虫已经被修真者联手消灭过半，但残存的数量仍然非常庞大。不知它们在何时何处聚集一起，一同朝月上府蜂拥而至。

事实上，近一个月以来，月上府已经被怪哉袭击了数次。所幸这几次袭击的规模都不大，依靠城中的军队和侠士就能勉强应付。后来可以用酒消灭怪哉的方法广传开来，城中百姓更加有持无恐，恢复了最基本的秩序。

但这次袭击的规模实在太大了，怪哉的数量如此众多，导致绿苗军队还没有挡下这些虫子，它们就闯入城中四处吃人。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拿出准备好的酒水，齐心协力对付虫子。可是很快他们就被虫子的数量给吓坏，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轻易被击溃，幸存下来的百姓纷纷躲进地窖、密室、陶罐之中。

没过多久，月上府都成了怪哉的乐园，除了小数身穿严密防护服的绿苗重装士兵仍然在努力消灭城中的虫子，没有活人敢出现在街上。漫天的虫子在城中乱飞，不少吃饱人肉的虫子开始在这里筑巢。

此时，钱官姿、绿蔷薇和木冬青三人都躲在地下室里，不敢出去。

之前没能坐上开往地球的最后一班高铁，被白桔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钱官姿和绿蔷薇只能留在月上府出租屋。白桔没法一直看管这两个丫头，早就外出赶赴一线战场作战，结果月上府还是被怪哉袭击了。

电力还有的，绿蔷薇的房间亮着昏黄的灯光。

三人闷闷地缩在房间里，钱官姿搂住瑟瑟发抖的绿蔷薇坐在床边，木冬青则坐在电视和电脑前了解外面的状况。

电视台上连新闻节目都没有了，只有不停循环播放的广告和下方显示的一条紧急避难通知。十几个字的通知就有四个错别字，可见发这条消息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当时情况有多么危急。

网络上的本地论坛死寂一片，没有人说话，很可能连月上府正在遭受袭击的消息都没能来得及传出去。

木冬青通过家里的监控摄影头观察外面的情况。躲进地下室的时候跑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关上大屋的窗户。现在连家里面都闯入了三头虫子，甚至有一只已经在客厅的墙壁上筑巢。喷出的泡沫，硬化后将虫卵排入其中。

躲在地下室虽然安全，却是有时候限制的。为避免虫子闻到活人的气味沿着通气管道爬起来，只好将管道堵塞住。可是这样的话，地下室里的氧气终会有耗尽的时候。木冬青和绿蔷薇都是夜人，不需要呼吸。但钱官姿是人类，这样下去尽早都会闷死。

特别是，得知木夙飞升之后，钱官姿的状态一直都很糟糕。此时脸色苍白，还有两个黑眼圈，整个人就像两天没有休息的程序那么疲惫。她已经怀胎九个多月，临近产期。一直躲在这里的话，最终只会一尸两命。

木冬青默默看了两眼这个可怜的女人，又看了眼绿蔷薇。沉默了许久后，他突然站了起来，拿走房间角落里摆放着的剑，随后转身离开房间。

钱官姿注意到木冬青的举动，她急忙问：“你要去哪里？”

木冬青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回道：“上去清理虫子。”

“可是上面那么危险......”

“没关系，我是夜人，它们不会主动攻击我的。”

木冬青从绿蔷薇的房间离开了，走去地下室通道口。

钱官姿和绿蔷薇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要知这小子平时最怕死了，如今居然主动冒险上去消灭魔虫，这是相当惊人的转变。

事实上，木冬青根本没有转变。他还是那么怕死，还是以自己的性命为重。他之所以上去地面，只不过是寻找出路而已。

木冬青打开地下室铁闸门，出去之后又将闸门关上，随后提着剑走到出租屋的客厅。客厅里的三头怪哉还没有离去，都趴在墙壁上，就算木冬青走到它们面前也不见有动静，果然对夜人没有兴趣。

直到木冬青手起刀落，将墙上的一头怪哉劈开两半。另外两只虫子察觉到有危险后，这时才朝木冬青袭来，同样被一剑劈成两半。

墨绿的液体溅了一地，散发出恶臭。

客厅里还有一个白色的虫巢，就像蜂巢一样筑在天花板的角落。木冬青跳起来挥了一剑，顺手将这虫巢给拆了。

完事后，他将整栋出租屋的门窗都关上。从厨房拎出一坛酒，往自己身上淋了个遍，又用酒洗了一下长剑，随后提剑小心翼翼走到门外。

门口有他那辆女式自行车，车头带兜篮那种。因为魔虫怪哉来袭的时候，急着跑进屋子里所以没把自行车停好，它就普通地倒在地上，刚放学回来买的菜和生活用品都掉了一地，

木冬青关上屋门，站在外面望着满天乱飞的魔虫。附近的虫子都不敢袭击他，一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就赶紧绕开。

木冬青闭上双眼运起灵识，凭他作为半个怨灵的能力，到附近一百米以内百来户人家，也只有二三十个活人。按这个粗略一算的话，整个月上府约莫有七八成的居民被虫子吃了。

毕竟就算知道这些虫子的弱点，但是当扑天盖地的虫子突然来袭时，也不见得每个人都能勇敢面对。而且是酒这种东西已经在近期买光、抢光、用光，并非每家每户都有酒。

月上府已经完蛋了，孤立无援。

除了满天飞的虫子以外，木冬青所见的范围之内都看不见有活人，也听不见人声。

因为绿苗正在与苍桐打仗，城中原本的驻军半数精锐被调到前线战场，留守在此的士兵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活着。就算他们依靠强力的装备，没有被虫子吃个干净，也不见得他们还有勇气清剿城中数万只魔虫怪哉。

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撑到修真者们注意到月上府的情况，赶紧过来救援。

木冬青等不了救援的到来，万头魔虫怪哉已经把月上府当成是巢穴，甚至在此产卵。时间一长，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木冬青预感到待在这地方会很不妙，既然现在虫子们对他不感兴趣，不敢靠近他，那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干就干，木冬青将倒在门口的自行车扶起来，踩着自行车出了夜神教教坛出租屋，然后沿着大路往东城城门骑去。

害怕骑得太快会惊动周围飞来飞去的虫子，木冬青踩得很慢，慢悠悠的就像在城中闲逛一样。幸好也没有虫子敢撞上满身酒气的他，虽然周围看着很可怕，也只是有惊无险。

至于还留在出租屋地下定的钱官姿和绿蔷薇......

她们的生死与自己毫无瓜葛，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万幸了，哪还有余力去救别人？

这么思考着的时候，已经骑到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

这里平时就有很多汽车来往，此时刚发生了灾难没多久，似乎有几辆车出车祸了，又或是被虫子闯进去咬死驾驶员，导致有部分车里堵在这里，一堵就堵出了纵横两条长龙。

被困在车上的城中居民有不少，个个表情绝望，心如死灰。

因为不敢开车窗，甚至一辆公交车上十几个人，全都被闷得快要翻白眼，表情非常可怕。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将车窗拉开一条小缝隙，鼻子向外面吸了口新鲜空气。他的气味立刻就被车外的虫子嗅到，迎面扑来一只怪哉撞了过来，撞破车窗玻璃，咬住了他的鼻子。又有几只虫子从破开的玻璃窗涌了进来，顿时公交车内一片混乱，惨叫连连。

木冬青多看一眼公交车上血腥残忍的场景，又慢悠悠地踩着自行车经过，寻找公路上汽车之间的空隙穿梭，往城东骑去。

公路上汽车内，那些仍活着的人，偶尔有人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小个子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满天虫子的公路上，怎么看怎么神奇。

遗憾的是，木冬青全身缠着绷带，路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

当然，木冬青就是鬼。

正堵在路上，困在警车里面的凉非凡和刘刑苦苦呼吸着车内的空气。这车内的氧气已经变得非常稀薄，两人的神情都变得昏昏沉沉地，眼看再过不久就要挂掉。

突然一声低沉的响声从凉非凡身下响起，顿时整个汽车内都弥漫着一股屎的香味。

刘刑痛苦地侧过脸，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冲动地打开车门冲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可要是真的这样做的话，马上他就会被一群怪哉咬死。

过了一会，凉非凡拿出佩枪，拨起击锤，双手颤抖地将枪口朝向自己的太阳穴。

刘刑恰好这时瞟了一眼凉非凡，看到他要吞枪自尽，连忙伸手过来夺走凉非凡的手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急着说：“冷静点啊非凡哥！”

凉非凡神情极其绝望地对刘刑说：“把枪还我，等死太难受了，我现在只想死得爽快一点。”

“不是，要是你先动手了，爆到满车都是血和脑浆，我怕！你还是让我先一步自尽吧。”

“你这废物，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快还怕这些，真没用！”

凉非凡苦笑了一下，突然动手想抢回自己的手枪，但刘刑就是死握着手枪不还给凉非凡。

“这是我的枪！你小子是想趁机造反对吧？”

“你就是怕我待会脑浆喷你一脸！不行，我要先死一步！”

“你这混蛋......”

两人争执不下之际，突然木冬青慢悠悠地骑着自动车来到他们车窗外面。

凉非凡和刘刑一抬头就发现了他，马上不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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